腐殖土在靴底发出黏腻的挤压声，仿佛踩在无数腐烂的舌头之上。我抄起一块棱角分明的玄武岩砸向泉眼，石块表面沾着银蓝色的黏液，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黑水被击中的刹那，爆发出类似玻璃碎裂的脆响，溅起的液滴在空中扭曲成骷髅头的形状，空洞的眼窝里闪烁着血红色的磷火，思程瘫软在三米外的蕨类丛中。

黑暗是停止了一会儿，但是却又再一次的汹涌而出，那溅射的黑暗，仿佛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它。正在我迷惑的时候，却猛然看见娅在那一旁，割着思程的手腕，月光透过她手腕的十字形伤口，将血液的投影拉长成蛛网般的纹路——那些血珠正顺着娅手中的翡翠匕首滑落，滴入水晶瓶时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像是某种古老仪式的节拍器。

“你这疯女人！”我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脚底突然窜起的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头顶，掌心的汗液在低温中凝结成霜，随着本能挥出的动作，泉眼表层瞬间冻结成漆黑的冰面。暗泉的水凝固了，形成了一支剔透的刺，飞快的，刺向娅。“亏我们那么相信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思程！”

“精灵之语•圣盾”

虽然有了一个盾牌，却不像刚刚对付古树精的攻击那么管用，一下次就被那黑刺给穿透了，不偏不倚的，打在了旁边的树上，树马上随之冻结。

“精灵之语•光壁”

紧接着一道光墙挡在了我的面前，任凭我怎么敲打，也无法打碎，而刚刚的那股力量，也不知道去那里了，我怎么重复刚刚的动作，泉水还是那么肆意的晕开着，并没有结冰。我只能眼睁睁的看这血液从思程手腕上的刀口流出，滴满了一个瓶子。

“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娅的神情，并不是那么的邪恶，慌张之中透露着一些些的为难。

“你放我出去！”虽然我心里是一万个着急，但是我那里还是有注意到周围发生着一些微妙的变化。

我的攻击并不受我自己的控制，持续向娅飞越中。冰刺破空而出的瞬间，娅耳后的翡翠鳞片突然炸起，十二枚鳞片脱离皮肤悬浮成盾，却在与冰刺碰撞时发出金属相击的刺耳鸣响。被弹开的冰刺斜斜插入旁边的古树，树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霜纹，枝叶间栖息的夜枭来不及逃窜便被冻成冰雕，坠地时碎裂成晶莹的粉末。

娅的瞳孔收缩成危险的竖线，指尖抚过腰间缠绕的银链，链坠上镶嵌的翡翠突然迸发强光。光壁升起的刹那，我听见腐殖土下传来密集的根系蠕动声，无数藤蔓破土而出，像巨蟒般缠绕住我的脚踝。挣扎中瞥见水晶瓶已盛满猩红，思程的脸色苍白如纸，脖颈处的鳞片正不受控地翕张，每一次开合都渗出淡金色的黏液——那液体接触空气便燃烧成幽蓝火焰，将周围的蕨类炙烤成蜷曲的焦炭。

“这血能唤醒圣树的残灵......”娅的声音裹着奇异的共鸣，她倾倒水晶瓶的动作优雅如祭司献祭。血液触碰到黑水的瞬间，泉眼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翻涌的黑色液体中浮出万千荧光，像是被惊动的萤火虫群。那些光点在空中汇聚成半透明的精灵虚影，它们残缺的手指指向森林深处，发出无声的控诉。“这泉水，必须要用【大地之子的血】，也就是思程的血才能净化。”说完，娅把那一小瓶的血液倒入泉水中，泉水的光芒一下子就变了，不再悲痛，而是温暖而明亮，思程似乎也有了些许意识，森林里的精灵倒映着，光亮亮的，闪烁着一片祥和的绿。

我忽然闻到腐殖土中升腾起浓烈的硫磺味，地面裂开的缝隙里渗出银蓝色黏液，所到之处植被迅速碳化，腾起的烟雾在空中凝结成巨大的眼球——那瞳孔深处，三百年前的精灵王庭正在崩塌，翡翠圣树的根系里流淌着与此刻相同的漆黑毒液。

尖锐的笑声撕裂了短暂的宁静。空间像是被无形的手撕开裂缝，神秘人的黑袍翻涌着星云状的雾气，边缘触及的苔藓瞬间焦黑蜷曲。他苍白的手指扣住思程咽喉时，腕间的刺青“X-9”泛着血光——这编号我曾在父亲实验室的基因样本瓶上见过，那些浸泡在溶液里的生物眼球，也曾这样诡异地转动着。我凝聚的冰箭在触及他斗篷前便化作荧光消散，爆裂的冰晶在半空凝成咧嘴狞笑的骷髅，有几片擦过我的脸颊，在皮肤上割出细小的血痕。“【大地之子】我先借用一下。”说着，神秘人出现了，他一把就抓过思程，并没有对我们留下任何的多余的对白。

“雨水化冰•箭！”嘶吼声中，被净化的泉水突然沸腾，金芒流转的水流在我掌心凝结成箭。神秘人斗篷下的机械触须倏然探出，末端的眼球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我的冰箭竟在空中诡异地拐弯，擦着他扬起的斗篷射入虚空。空间裂缝闭合的刹那，思程脖颈的鳞片突然爆发出刺目强光，在神秘人手臂灼烧出焦黑的太阳图腾。他吃痛松手的瞬间，思程如断线木偶般坠落，苍白的嘴唇微微开合，吐出的却是男人的冷笑声——那音调与黑衣人如出一辙。

“思程～～”

我掌心的黑冰不受控地增殖，顺着岩缝爬向百米外，突然间九尾火凤的尾羽扫过夜空时，每片翎毛都抖落燃烧的星屑，那些星火坠地即化作赤红的藤蔓，将我们拖向悬崖边缘。那些暗红纹路藤蔓爬过手背时，我清晰感受到与思程血液相同的温度。娅突然拽住我的后领向后跃去，原先站立处的玄武岩已被凤焰熔成赤红的浆液。她破损的纱裙在热浪中翻飞，露出后背大片的烧伤疤痕——那些疤痕组成古老的精灵文字，正是预言者石板上的最后一句警示。神秘人的狞笑从熔岩深处传来，黑袍下的机械触须刺穿结界时，每根触须末端的眼球都在疯狂转动，瞳孔中映出三百年前精灵圣树倒塌的画面。

大地之子是不会还给你们的！神秘人的低笑像是砂纸摩擦金属。他抬手撕开空间裂缝时，我瞥见他后颈处嵌着的机械触须——那些银白色管状物末端的眼球，正循环播放着思程被囚禁在熔岩池的画面。我连续射出的冰箭在触及斗篷前化作荧光消散，箭簇爆裂时飞溅的冰渣竟在半空凝成骷髅，狞笑着钻入我的衣袖。当最后一块玄武岩在黑焰中崩裂时，我听见思程喉咙里挤出的最后一声呼唤，那声音裹挟着冰碴刺入耳膜，像极了实验室爆炸前警报器的悲鸣。然后思程就被撕裂空间伸出来的触手，抓回空间里了，与空间里面，熔岩池的思程合二为一。

一片死寂，沉默无声，似乎整个世界都已经灭亡了……

“月，我很抱歉，我不知道有人要害思程，况且告诉我这个方法的他，我以为……”过了好久，婭才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对，都是你的错，思程都是因为你才被抓走的。”我根本不给娅解释的机会，因为我不想听她的任何解释。毕竟我自己也无能为力，只能把最锋利的刀，对向最近的人。

娅也低着头，泪眼汪汪的。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了喉咙，却又像千斤般的沉重，又掉回肚子里。她的心里也不好过，这样的结局，是谁也不想的。

就在这个时候，娅的银链突然绷断，翡翠吊坠坠入泉眼激起冲天水柱。漫天水雾中，精灵王的虚影缓缓浮现，他残破的权杖指向北方，杖头的裂痕与娅后背的烧伤疤痕完美重合。腐殖土突然剧烈震颤，九尾火凤的啼鸣穿透云层，暴风雪裹挟着樱花与藤蔓将我们卷向高空。在离地百米的瞬间，我瞥见娅的哥哥从树影中踉跄跌出，他墨绿长袍浸透的黑血正腐蚀着手中的权杖，而阴影中伸出的银白刀刃，刀柄镶嵌的翡翠与思程的耳坠裂痕如出一辙。

“去长白山......”精灵王子咳出的荧光液体在空中凝结成地图，他胸膛的贯穿伤正以诡异的速度晶化，折射出的虹光中浮现出父亲实验室的影像。刺客的白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面具上的堕落精灵图腾突然渗出黑血，滴落在地面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当治愈的藤蔓缠绕住垂死的躯体，另一个神秘人从树后现身的刹那，我注意到他脖颈处晃动的吊坠——那暗红宝石的核心，封印着一只正在蠕动的翡翠色眼球。

暴风雪吞没所有声响前，最后传入耳中的是双重叠音的笑声——来自高空裂隙中的黑衣人，也来自思程仍在微微抽搐的嘴唇。“那女孩不会有事的，如果说抓那女孩，是为了提【控制梦魇的炼精元】的话，那么单单是【大地之子】是不够的，还需要【长白山】上的【九尾火凤】的心才可以提炼出来。”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只要有一丝的希望，我就不会放弃。

“这个传送结界，会送你们去【长白山】，你们要提前拿到【九尾凤凰的蛋】，现在因为它有了孩子，凶残不比，世间没有多少个生灵能与其对抗，拿到它的心更加是不可能，所以对方一定会从幼稚入手。拿到蛋之后就孵化它，它会认定第一眼看见的人为主人的。”

“精灵之语•樱花植物”

说着，樱花飞舞起来，伴随着藤蔓，将我和娅就这样的送出了森林。但是，这个时候，一把尖刀，也刺向了哥哥的胸膛。

“你是谁？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娅的哥哥无力的倒了下来，用最后的一丝力气，问了这个问题。

“改变这个世界啊！哈哈哈哈～”那一张狰狞的面孔，躲在另一旁的那个人，我想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场景。

“算你聪明，把那两个人提前送走。”丢下了这句话之后，这个神秘也挥舞着他的白袍，丢下那刺耳的讪笑声，也走掉了。

我和娅在空中的结界里，什么也不能做，她怀中的水晶瓶突然滚烫，残留的血液在内壁爬行出古老的文字，那些笔画与娅后背的疤痕、权杖的裂痕、实验室培养舱的编号，在暴风雪中交织成巨大的阴谋之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