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法庭惊变
梅雨季的上海连空气都浸着潮气,徐汇区法院的花岗岩台阶上,我盯着自己磨破的鞋尖,鞋跟处的胶水痕迹在水光里泛着白。法警推开沉重的铜门时,法庭特有的冷香混着空调的氟利昂味扑面而来,冻得我打了个寒颤。
"陈映竹女士,你是否承认在未取得监护人同意的情况下,擅自将周小天带离上海?"
主审法官坐在三米高的实木法台后,藏青法袍上的金线在水晶灯下明灭不定。我抬头望去,正对上周素兰保养得宜的脸——她眼角的玻尿酸打得太足,连皱眉时都只有嘴角牵动,绣着金线的手帕正按在眼角,偏偏指腹的翡翠戒指硌出红印,像道讽刺的伤口。
那是三年前我在城隍庙夜市给她挑的手帕,三十块钱绣着并蒂莲,她笑着说"傻丫头,这手帕配旗袍才好看"。此刻她穿着香奈儿高定套装,袖口的珍珠链随着动作轻响,倒衬得我攥着帆布包的手格外粗糙。
"反对!"我的实习律师小林猛地站起,西装领口的褶皱里露出半截褪色的红领带——那是他省吃俭用买的第一条正装领带,"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1084条,母亲作为未成年子女的第一监护人,在父亲离世后享有独立抚养权......"
"够了!"周素兰的手帕甩在桌上,翡翠镯子撞在木质桌面,"咔"地裂出蛛网纹。她保养得宜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她不过是个未婚妈妈,在便利店打工连社保都交不起,拿什么给孩子买学区房?买钢琴?"
旁听席的窃笑像潮水般涌来。前排穿香奈儿套装的贵妇们交头接耳,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我洗得发白的衬衫,扫过我帆布包上小天用蜡笔涂的向日葵——那是他昨晚趴在地板上,边哼着幼儿园教的《小星星》边画的。
"小天现在在哪里?"法官的声音突然柔和,笔尖悬在庭审记录上。
我喉间发紧,指甲掐进掌心。三天前在便利店里,冷柜的白雾漫过脚踝,经理说"裁员名单下来了,你这种情况......孩子跟着你只会吃苦"。我连夜收拾了小天的绘本和退热贴,冒雨挤上开往宁波的大巴,怀里的孩子烧得滚烫,却还惦记着问"妈妈,奶奶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在......宁波。"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他发烧到39度,便利店不让请假,我只能......"
"反对!"周素兰的律师金丝眼镜滑到鼻尖,"这是蓄意藏匿!申请人有理由怀疑,陈女士企图通过切断孩子与父系家族的联系,谋取周氏集团的遗产......"
空调风口突然发出"咔嗒"声,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五年前的暴雨夜,延安高架的积水漫过车轮,周明远的白衬衫被血水浸透,他临终前的手按在我隆起的小腹上,温热的血滴在产检单上,把"七个月男婴"的字样染成暗红。急诊室的地砖也是这么冷,我跪在地上求医生:"他还没见过爸爸,求你们救救他......"
"陈女士?"法槌落下的声音惊醒了我,周素兰正被法警搀扶着坐下,她的翡翠镯子已经断成两截,碎玉片落在波斯地毯上,像极了当年明远血滴的形状。我摸出小天今早塞给我的纸巾,皱巴巴的纸上,歪扭的向日葵旁写着"妈妈加油",他用蜡笔把"加"字写成了"茄",说"因为妈妈喜欢吃番茄炒蛋"。
2 生命花的诅咒
虹口区的老弄堂里,青石板路泛着青苔的潮气。我刚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小天的欢笑声就像银铃般从二楼传来。"妈妈你看!"五岁的男孩举着画纸冲下来,蓝色颜料蹭得校服领口发亮,发梢还沾着片梧桐叶,"王老师说这是生命花,根扎在石头缝里也能开花!"
画纸上,歪扭的向日葵占据了大半个画面,花盘中央用蜡笔歪歪扭扭写着"天天和妈妈",花瓣边缘是不规则的锯齿状——那是他用幼儿园的安全剪刀剪出来的,昨天还为此划破了手指。我蹲下身,指尖抚过他手背上的创可贴,上面印着小熊维尼,"我们小天是小画家呀。"从帆布包里掏出颗薄荷糖,包装纸在晨光里泛着银光,这是明轩上周悄悄塞给我的,说"孩子喜欢"。
小天踮脚亲了亲我脸颊,转身就往客厅跑:"我要给奶奶看!"木门"咣当"撞在墙上,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脆响。我的心猛地揪起,冲进客厅时,周素兰正盯着满地的碎瓷片,保养得宜的手正抖着指向博古架——那只成化斗彩瓶是明远去年拍回来的,花了八十万,他说"妈喜欢老物件,放在家里热闹"。
小天呆立在原地,薄荷糖的糖纸在掌心发出细碎的响声。波斯地毯上,碎瓷片混着糖纸,像幅荒诞的拼贴画。周素兰的珍珠项链在胸前晃出冷光,"谁让他碰我的瓶子?这是明代官窑!"她突然抓起沙发上的真丝披肩,扫过小天的肩膀,"明天把孩子送回静安别墅,否则......"目光落在我洗得发白的衬衫上,"否则你连这破房子的房租都别想拖欠。"
深夜,弄堂里的路灯在雨雾中透出昏黄。我坐在天台的洗衣房里,缝纫机的"咔嗒"声和雨声交织。小天的校服袖口破了个洞,我穿针引线时,月光正照在针线盒里的旧卡片上——那是高中时送给明轩的生日礼物,泛黄的硬纸上画着笨拙的向日葵,旁边写着"生命花会在风雨里开花",他当时笑着说"映竹画的花,比梵高的还好看"。
手机在裤兜震动,明轩的消息简短有力:"老地方,明天三点。"我望着远处陆家嘴的霓虹,想起十七岁那年的夏天,天台的风掀起校服裙摆,明轩倚着栏杆笑,口袋里装着我爱吃的柠檬糖。他说"映竹,等我考上美院,就带你去青海看向日葵花海",却在高三那年突然转学,再见面时,他成了周氏集团的继承人,而我,成了他弟弟明远的女朋友。
缝纫机突然断线,我低头看着小天画的生命花,花瓣明明歪歪扭扭,却都朝着右上方——那是太阳升起的方向。
3 致命香水陷阱
浦东写字楼的三十二层,电梯门打开时,香奈儿五号的味道像堵墙般撞过来。我捏紧帆布包,指甲无意识地划过包上的向日葵刺绣——那是小天用蜡笔描的花样,他说"妈妈上班时,看到向日葵就像看到我"。
"陈映竹,到我办公室来。"苏海萍的高跟鞋敲在大理石地面,黑色套装衬得她脖子更长,像只蓄势待发的鹤。她转身时,香奈儿外套的开叉处露出小腿上的纹身——朵凋零的玫瑰,和明远葬礼那天她别在胸前的白玫瑰一模一样。
玻璃门在身后合拢时,我看见茶水间里几个年轻助理正探头张望,手里的马克杯映出我拘谨的倒影。苏海萍的办公桌上,限量版香水瓶闪着冷光,瓶身刻着小小的宙斯头像,和她发给我的设计图上的logo一模一样。
"这就是你设计的吉祥物?"她将打印纸摔在桌上,彩色油墨蹭脏了她的法式美甲,"宙斯上周刚发布的花语系列,连花瓣纹路都一模一样,当我们法务部是摆设?"
我盯着图纸上的向日葵,花瓣边缘的锯齿状花纹是小天用剪刀剪出来的,他边剪边说"妈妈,锯齿是保护花的牙齿"。"这是小天画的......"话没说完,就被苏海萍的冷笑打断。"周明轩新交的女朋友?"她探过身,无名指的卡地亚钻戒几乎要碰到我鼻尖,"明远死了五年,你就迫不及待爬上他哥哥的床?"
往事如刀割般袭来。2019年的圣诞派对,苏海萍戴着这枚戒指,在香槟塔旁对我笑:"明远不过是玩玩,你还真以为能嫁进周家?"后来在医院停车场,她抢走明远的遗物信封,戒指划破我的手背,血滴在小天的B超单上。
"明天不用来上班了。"她扔来份文件,封面上"解雇通知书"几个字刺得人眼睛发疼,"顺便告诉明轩,他那批从越南进的原料,我已经交给《美妆周刊》了——重金属超标三倍,够他喝一壶的。"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在苏海萍脸上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她涂着正红色口红的嘴角勾起,像条淬了毒的蛇。走出办公室时,前台小妹偷偷塞给我个纸袋,里面是我放在储物柜的全家福:小天趴在明远肩上,三个人在迪士尼笑得灿烂,明远的手护着我隆起的小腹。照片背面,是明轩去年写的字:"别怕,我在",字迹力透纸背,像道温暖的光。
4 惊天身世反转
便利店的铃响第三次时,沈兆言浑身滴着水冲进来。他的定制西装皱得像张废纸,领带歪挂在脖子上,却仍小心护着怀里的牛皮纸袋,雨水顺着发梢滴在便利店的地砖上,汇成小小的水洼。
"映竹姐,快看看这个。"他抖开纸袋,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检测报告,首页的"重金属超标320%"红得刺眼,"宙斯买通实验室篡改数据,这批化妆品已经在三家连锁药房上架了,还有......"他压低声音,便利店的冷柜在身后发出嗡鸣,"周阿姨联合宙斯资本,用你和明轩的绯闻做文章,说你们私吞公司资产。"
我指尖划过"送检单位:苏氏生物"的印章,突然想起苏海萍办公桌上的宙斯香水瓶,瓶底刻着"Z·S"——宙斯资本与苏氏生物的缩写。"明轩知道吗?"问出口时,声音竟有些发颤。
"今早董事会突然改选,"沈兆言的喉结滚动了下,"周阿姨以'管理不善'为由停了明轩的职务,现在他被软禁在滨江别墅,手机信号都被屏蔽了。映竹姐,当年明远哥的车祸......可能不是意外。"
窗外的雷声炸响,我想起2019年的那场台风。明远开车送我去医院产检,雨刷器几乎刷不动倾盆大雨,他突然说"等孩子出生,我们去青海看向日葵花田吧,漫山遍野都是,你穿着白裙子站在花田里,肯定像幅画"。可那成了他最后的承诺,急救室的心电图变成直线时,小天在我肚子里踢了一下,像在和爸爸告别。
"妈妈!"小天的叫声打断回忆,孩子举着份晚报从里间冲出来,头版照片上,我和明轩在天台拥抱的背影被PS得异常亲密,标题写着"周氏少东与神秘女画家:未婚生子疑云"。"他们说你是坏女人!"小天的眼泪大颗大颗掉在报纸上,晕开"商业间谍"几个字,"还说爸爸是骗子......"他突然转身跑向便利店后门,脖子上的银链晃出细碎的光——那是明远留下的,刻着"天天"的满月礼。
我追出去时,雨幕中只剩小天的蓝色雨衣在晃动。巷子里的风卷着梧桐叶,打在脸上生疼。想起明远出事前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别怕,我马上到",而我最终等到的,是交警打来的电话,说"周先生的车被人为动了刹车系统"。
沈兆言不知何时站在身边,递来把印着周氏集团logo的雨伞:"明天的股东大会,我们需要你出庭作证。宙斯的律师团已经在准备材料,他们想借此搞垮明轩的新生产线,还有......"他顿了顿,"周阿姨手里有份文件,说小天的抚养权早在明远哥去世时就判给了周家。"
雨滴打在伞面上,我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东方明珠,突然想起小天画的生命花——那些歪扭的花瓣,总是朝着光的方向生长。可如果光被乌云遮住了呢?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旧卡片,明轩的字迹在雨夜中仿佛发烫。
5 绝地反击
周氏集团的股东大会现场,水晶吊灯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我攥着沈兆言给的证词,指尖划过"证人:陈映竹"几个字,听见身后记者的相机发出密集的咔嚓声,闪光灯此起彼伏,像极了五年前明远葬礼上的情景。
周素兰坐在第一排,身边是宙斯资本的亚洲区总裁,两人低声交谈时,她新换的翡翠镯子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当主持人念到"下面请周明轩先生发言"时,会议室的橡木门突然"砰"地被撞开,木屑飞溅——明轩浑身是血,左额的伤口还在往下滴血,白色衬衫上沾满泥点和草叶,袖口撕裂处露出当年为保护我被混混划伤的疤痕。
他手里攥着个U盘,踉跄着走向主席台时,安保人员的制服纽扣被扯掉两颗。整个会场一片哗然,周素兰的惊呼声混着椅子翻倒的声音响起。
"这是宙斯资本贿赂周氏前财务总监的记录。"明轩的声音沙哑,却盖过了台下的骚动,U盘插入电脑的瞬间,屏幕上跳出十几份转账截图,金额从五百万到两千万不等,"还有,关于陈映竹女士的所有指控,我在此正式撤销。"
周素兰猛地站起来,手袋砸在桌上:"明轩!你疯了?"她胸前的珍珠项链绷断,珍珠滚落在地毯上,像她此刻慌乱的眼神。明轩转身看向我,目光扫过我胸前的银链——那是他去年在城隍庙求的平安符,说"戴上这个,小天就会平安"。
"映竹,"他摸出西装内袋的卡片,泛黄的纸页在灯光下舒展,那是我高中时送他的生命花卡片,"还记得吗?你说生命花能在风雨里扎根。"卡片上的向日葵虽已褪色,当年的字迹却依然清晰:"持有生命花的人,能在困境中变得更坚强。"
小天突然从记者席冲出来,蓝色球鞋在地毯上踩出歪扭的脚印。"爸爸!"他扑进明轩怀里,后者浑身一震,低头看见孩子颈间的银链,眼泪突然砸在小天的发顶。"你和照片里的爸爸好像......"小天仰起脸,指尖划过明轩左眉的疤痕,"爸爸,你疼吗?"
明轩紧紧抱住孩子,肩膀微微发抖:"对不起,爸爸来晚了。"他抬头看向我,眼里有光在跳动,"映竹,当年明远的车祸......是有人故意制造的,他们想除掉周氏集团的继承人,还好小天活了下来,他是明远留给我们的生命花。"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穿过十六楼的落地窗,在三人身上镀上金边。我想起明远曾说过,生命就像向日葵,哪怕只有一丝光,也要拼命生长。此刻,小天画的生命花正在我帆布包上,随着微风轻轻摆动,仿佛在回应命运的馈赠。
6 终章:真相大白
三个月后的秋分,田子坊的老弄堂飘着桂花香。我的工作室里,小天正趴在地板上给新绘本涂色,颜料盘里的明黄色格外耀眼,他边画边哼着改编的《小星星》:"生命花,闪闪亮,妈妈爸爸在身旁......"
"映竹姐,有位先生找你。"沈兆言探进头,身后的男人穿着米色风衣,墨镜遮住了半张脸,身材高大,却有些佝偻,像背负着沉重的秘密。
画笔从手中滑落,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男人摘下墨镜,左眉骨的疤痕在阳光下清晰可见——那是我亲手在碘伏棉签上看见的,是刻在记忆里的印记。可这道疤痕,本该属于明远。
"映竹,"男人开口,声音比记忆中低沉,带着一丝哽咽,"我是明远。"
工作室的风铃突然响了,穿堂风带来街角面包店的麦香。小天抬起头,画笔在画纸上拖出条金线:"妈妈,这个叔叔好像爸爸......"
明远蹲下身,指尖颤抖着抚过孩子的脸颊:"小天,我是爸爸。"五年前的车祸场景在我脑海中闪回——原来急救室里同时推进来的,是周氏双胞胎兄弟。明轩替弟弟去参加那场致命的商务晚宴,而明远,带着重伤和失去记忆的痛苦,在国外辗转五年,直到看见报纸上的新闻,看见小天画的生命花,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还有个等他回家的女人。
"当年醒来时,医生说我脑部受损,可能再也记不起家人。"明远的声音里带着涩意,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小天画作,每幅画里都有向日葵,都有"天天和妈妈","直到半年前,我在报纸上看见明轩和你的新闻,那些向日葵......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门。"
小天突然举起新画的生命花,花瓣上贴着金箔:"送给爸爸!"明远接过画纸,手指抚过孩子歪扭的签名,眼泪滴在向日葵的花盘上,恰好落在"爸爸"两个字中间。
窗外,不知谁在弄堂里放起了《菊次郎的夏天》,阳光穿过小天贴在玻璃窗上的生命花,在地板上投下金色的光斑。我望着眼前的父子,明远的手与明轩的手重叠在小天背上,突然想起高中时在天台画的第一朵生命花——那时我不知道,这朵象征着坚韧与希望的花,会在往后的岁月里,历经风雨,终得绽放。
缝纫机的"咔嗒"声中,明轩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捧着小天的旧绘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当年那朵风干的向日葵——是高中时我在天台送他的,如今花瓣虽已褪色,却依然倔强地朝着阳光的方向。明远抬头望向哥哥,两人对视的瞬间,仿佛时光重叠,当年的少年与如今的男人在光影中重合。小天突然挣脱父亲的怀抱,拽着明轩的手往画纸跑:"大伯也要画!"三个身影在阳光里交叠,画布上的生命花又添了两朵小向日葵,紧紧围绕着中央那朵早已扎根的母花。弄堂深处传来卖栀子花的阿婆叫卖声,甜香混着油墨味,在这个迟到五年的团圆日里,织成最温暖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