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里结成冰,苏晚盯着药瓶上的生产日期发呆。2022年3月15日,她的二十七岁生日,陆沉舟将避孕药拍在结婚证上时,瓶盖上的钢印正对着她手腕上的旧疤——那是三年前在车库,他拽着她找林绾绾丢失的项链时,消防栓的棱角刻下的印记。
铝箔板上的药片只剩三颗,在床头灯的冷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她数到第217天的时候,楼下传来汽车入库的声响,金属大门的滑动声刺破深夜的寂静,像极了三年前那个暴雨夜,他撑着黑伞站在台阶上,皮鞋碾过她掉在地上的录取通知书时发出的闷响。
“苏晚,把雪梨膏端上来。”陆沉舟的声音带着不耐,从旋转楼梯上传来。厨房的汤煲还在咕嘟作响,川贝的苦味混着蒸汽涌上来,苏晚摸了摸腰侧的淤青——那是三天前在公司茶水间,林绾绾“不小心”撞翻她的保温杯,滚烫的水泼在手背,而陆沉舟倚在门框上,只说了句“连端茶都端不好”。
她揭开锅盖,雪梨的甜腻裹着川贝的涩,在瓷碗里荡开涟漪。镜中倒影里,衬衫领口滑下,露出锁骨下方的针孔——上周在医院,她瞒着陆沉舟做了骨髓配型复查,护士抽完血后轻声说:“陆太太,您的白细胞指数还是很低。”
药瓶在掌心转了个圈,瓶盖上的日期突然变得模糊。苏晚想起三个月前在B超室,探头冰凉地贴在小腹上,医生欲言又止的眼神让她攥紧检查床的边缘。“陆太太,胎儿已经八周了,您确定要——”话没说完,诊室门被推开,陆沉舟的助理抱着文件袋进来:“陆总说,林小姐对芒果过敏,让您去买无添加的奶油蛋糕。”
手术室外的走廊飘着消毒水和血腥味,两个护士的私语像针一样扎进耳朵:“刚才看见陆总陪林小姐做产检,彩超单上写着十二周,可真巧啊。”她数着天花板上的灯,一共十七盏,和十七岁那年在骨髓库看见的灯一样多。那时她躲在移植舱外,看着陆沉舟被推出来,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瓷碗在托盘上发出轻响,苏晚收拾好情绪,走上二楼。书房门缝里漏出暖光,陆沉舟正在看文件,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那双让她心惊的凤眼。“绾绾说雪梨膏太苦。”他头也不抬,“你重新熬,记得加两勺蜂蜜。”
碗底的汤汁泼在托盘上,烫得她指尖发颤。“好。”她转身时,瞥见桌上摊开的文件——苏氏收购计划书,附件里夹着张泛黄的照片:十七岁的陆沉舟躺在病床上,握着林绾绾的手,腕间戴着她母亲的翡翠镯子。那是去年她生日,陆沉舟说“没准备礼物”,转眼却戴在了林绾绾手上。
重新熬汤时,苏晚盯着沸腾的水面,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晚晚,当年老陆冲进厂房救人,最后把生的机会留给了我……”话没说完就被心电监护仪的蜂鸣打断,她攥着父亲的工牌,编号007,证明他是最后一个冲进坍塌厂房的人。而陆沉舟,却坚信是苏家的工厂安全事故害死了他父亲。
汤煲的蒸汽模糊了厨房的玻璃,映出她苍白的脸。药瓶还在口袋里,她摸出一颗药片,在舌根下含化——其实从半年前开始,她就偷偷把避孕药换成了维生素片,因为她发现,每次月经过期,陆沉舟眼中会闪过一丝慌乱。她知道,那不是因为期待,而是厌恶,但她还是想留下一点关于他的痕迹。
手术灯在头顶明灭,苏晚躺在检查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倒影。B超探头滑过小腹时,她听见医生轻声叹息:“胚胎发育得很好,胎心也很稳定。”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三个月前的孕吐,在书房吐在陆沉舟的文件上,他嫌恶地推开她:“苏晚,你就这么想拿孩子绑住我?”
“陆太太,家属在外面吗?”护士的声音惊醒了她。苏晚摇头,看着护士出去时带上的门,玻璃上倒映出自己单薄的身影。手术室外,陆沉舟应该还在和林绾绾视频,就像上次她发烧到39度,在雪地里等了三个小时买糖炒栗子,醒来时听见他说:“别担心,她就是装的,以前在学校就总用低血糖博同情。”
麻醉针推进静脉时,她忽然想起十七岁那年的春天。在骨髓库的走廊,她戴着口罩,看着陆沉舟被推进移植舱。他转头对她笑了一下,像冬天的太阳,让她忘记了即将到来的高考体检。后来林绾绾偷走她的银色项链,戴着去拍了和陆沉舟的合照,还把她锁在器材室一夜,导致她错过体检,失去了高考资格。
再次醒来时,小腹坠痛如刀绞。护士推着她经过走廊,监控屏幕上闪过熟悉的身影——陆沉舟倚在窗边,手指划过手机屏幕,唇角扬起的弧度,和当年在病房对“林绾绾”笑时一模一样。其实他不知道,那些所谓的“林绾绾探病照”,都是林绾绾偷穿她的衣服,戴着她的项链拍的,而真正的她,只能躲在楼梯间,透过门缝看他。
“陆太太,这是您的东西。”护士递来塑料袋,里面装着她的婚戒和项链。戒指内侧刻着“沉舟”两个小字,是她亲手设计的,而陆沉舟从来没戴过,反而把林绾绾的名字刻在了腕表内侧。项链吊坠里嵌着半张照片,是十七岁的她趴在病房窗台上,偷偷看熟睡的陆沉舟,这张照片被林绾绾用来嘲笑她“像个跟踪狂”,却被陆沉舟收进了相册,误以为是白月光的心意。
回到别墅时,客厅传来林绾绾的笑声。“沉舟,你看这个手链,和你送我的那条好像!”苏晚站在玄关,看见林绾绾举着她设计的手链,陆沉舟笑着说:“是在巴黎拍卖行拍的,全球仅此一条。”其实那是她十七岁时画在草稿本上的设计,林绾绾偷走原稿,找人定制后,当成了自己的创意。
“苏晚,你怎么空手回来?”陆沉舟看见她,眉峰一蹙,“绾绾说想吃芝士蛋糕,你现在去买。”苏晚摸着口袋里的止痛药,喉间泛起苦涩:“我刚做完——”“别找借口。”他打断她,“你最好记住,你能住在这儿,全靠苏氏的股份。”
夜色里,苏晚站在蛋糕店门口,细雨打湿了围巾。橱窗里的芝士蛋糕泛着柔光,像极了十七岁那年,她放在陆沉舟床头的薄荷糖。那时她每天省下午餐钱,买他喜欢的薄荷糖,用信封装好,在封口画个小太阳。后来林绾绾告诉她,那些糖都被扔进了垃圾桶,还笑着说:“苏晚,你送的东西真廉价。”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母亲的病历发来:肺癌晚期,建议保守治疗。苏晚抹了把脸,走进蛋糕店。收银台后的电视正在播新闻,陆氏集团收购苏氏的消息占据头条,主播说:“据悉,陆氏总裁陆沉舟与苏氏千金苏晚的婚姻,始于三年前的商业联姻,业内人士猜测……”
蛋糕在纸袋里渐渐凉透,苏晚摸着无名指上的婚戒,戒圈已经松了一圈。她想起领证那天,陆沉舟在民政局门口说:“苏晚,你最好清楚,我娶你,只是为了让苏氏永远活在我的阴影下。”而她,攥着伪造的孕检报告,以为能用孩子换来他的一丝关注,却不知道,他早就调查过她,包括她捐骨髓的事,却始终没发现,那个 donor 就是她。
隆冬的雪下得铺天盖地,苏晚站在别墅花园里,修剪着已经枯萎的玫瑰。林绾绾踩着细高跟过来,鞋跟碾过她刚愈合的伤口:“沉舟说你流产是咎由自取,谁让你总穿这么素的裙子,男人看了都倒胃口。”鲜血渗进泥土,和雪水混在一起,像极了她流产那天,手术台上的血迹。
“林小姐,您的镯子真漂亮。”佣人路过时赞叹。林绾绾抬起手腕,翡翠镯子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这是沉舟送我的,说是传家宝呢。”苏晚垂眸,指甲掐进掌心——那是她母亲的遗物,母亲临终前说:“等你遇到喜欢的人,就把镯子送给他。”而她,在婚礼当天交给陆沉舟,转身就被送给了林绾绾。
书房里,陆沉舟正在看文件,苏晚递上热茶时,瞥见桌上的孕检单——林绾绾的名字,妊娠六周,日期是她流产后的第二天。原来他早就知道,林绾绾的孩子比她的小两个月,却还是逼她打掉了自己的骨肉。“苏晚,把这些文件复印十份。”他头也不抬,“明天开会用。”
复印机的噪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苏晚看着文件上的“苏氏资产清算表”,眼泪滴在纸上,晕开墨字。父亲的日记本还在抽屉里,最后一页写着:“小沉舟今天出院了,希望他以后能平平安安。晚晚,如果你遇到他,记得替爸爸说声对不起。”其实父亲不知道,她早就遇到了,并且用婚姻换来了他的“平安”,却换来了三年的折磨。
深夜整理陆沉舟的西装时,苏晚在口袋里发现了张照片——十七岁的她站在樱花树下,手里拿着薄荷糖,这是林绾绾偷拍的,用来嘲笑她“像个花痴”,却被陆沉舟夹在了笔记本里。照片背面是她的字迹:“希望你每天都有薄荷糖吃。”原来他一直留着,却不知道照片里的女孩就是他一直在找的骨髓 donor。
肺科诊室的空调开得太冷,苏晚盯着CT片上斑驳的阴影,医生说:“肺叶纤维化已经到中期,建议尽快住院治疗。”她摸着口袋里的维生素瓶,想起陆沉舟说过的话:“苏晚,你最好别在我面前生病,我最讨厌软弱的人。”于是她把病历藏进抽屉最深处,每天照常给林绾绾熬汤,给陆沉舟熨烫西装,仿佛那些咳嗽到出血的夜晚从未存在过。
除夕夜,别墅里张灯结彩,林绾绾穿着红色旗袍,腕间的翡翠镯子格外耀眼。陆沉舟亲自给她夹菜,温柔的眼神让苏晚想起十七岁那年,他在病房里对“林绾绾”说的话:“等我好了,我们一起去看樱花。”其实那天,真正的她躲在门外,听着这些话,把准备好的薄荷糖放回了口袋。
“苏晚,把饺子端过来。”陆沉舟的声音打断回忆。她端着盘子走近,林绾绾忽然惊呼:“沉舟,我的镯子不见了!”陆沉舟的眼神瞬间冷下来,抓住苏晚的手腕:“是不是你藏起来了?”不等她解释,他拽着她走向监控室,屏幕上显示着她今天整理卧室的画面——其实她只是把镯子放回了林绾绾的首饰盒。
“对不起,沉舟,可能是我记错了。”林绾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刚才换衣服时放在梳妆台上了。”陆沉舟松开手,苏晚的手腕上已经留下红痕。他转身走向林绾绾,语气温柔:“下次小心点,这镯子对你意义重大。”而苏晚知道,这镯子对她才是意义重大,那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却被当作“无关紧要的饰品”随意赠送。
台风登陆的那晚,暴雨砸在玻璃窗上,像无数颗破碎的心脏。苏晚跪在书房门口,手里攥着父亲的病危通知书,陆沉舟的皮鞋碾过她的手指:“苏氏的股票今天跌停,你父亲要是现在死了,刚好省得我动手。”玻璃茶几上,林绾绾正在拆礼物,正是她母亲的翡翠镯子,包装纸上还印着“沉舟专属”的字样。
闪电照亮书架上的相册,苏晚看见里面夹着的照片:林绾绾戴着她的银色项链,坐在陆沉舟的病床前,笑得灿烂。其实那天,是林绾绾把她锁在器材室,偷走项链去拍照,导致她错过高考体检,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而陆沉舟,却把这些照片当作珍贵的回忆,每天翻看。
“沉舟,外面雨好大,你陪我看电影好不好?”林绾绾的声音传来。陆沉舟起身时,西装袖扣划过苏晚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她看着他走向客厅,电视里正在播放陆氏集团的宣传片,旁白说:“陆总秉承父亲遗志,致力于商业帝国的建设……”而她知道,陆沉舟的父亲,是被她父亲用生命救下的工人。
父亲的工牌在口袋里发烫,烧得她胸口发疼。二十年前的雨夜,父亲冒雨冲进即将倒塌的厂房,救出了最后一个工人——陆沉舟的父亲,自己却没能逃出来。工牌编号007,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夜晚。而陆沉舟,却因为一份伪造的事故报告,坚信是苏家的责任,从此展开了对她的报复。
“苏晚,去给绾绾煮杯热牛奶。”陆沉舟的命令从客厅传来。她撑着墙站起来,突然一阵剧烈咳嗽,掌心染上触目惊心的红。药瓶在抽屉里,她摸出两颗维生素,混着冷水咽下。镜中倒影里,她的嘴唇已经泛紫,像极了母亲临终前的样子。
凌晨三点,医院来电时,苏晚正在厨房熬粥。父亲的心电图在凌晨两点五十分停止,她握着手机,听着听筒里的忙音,想起父亲最后说的话:“晚晚,别恨小沉舟,他父亲是个好人……”泪水砸在围裙上,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陆沉舟,那个被他恨了二十年的人,其实是他父亲的救命恩人。
处理完父亲的后事,苏晚回到别墅,发现陆沉舟正在书房看文件。“苏氏的收购案下周签约。”他说,“你作为苏家唯一继承人,最好乖乖配合。”她看着他办公桌上的相框,里面是林绾绾的照片,忽然想起自己抽屉里的牛皮纸袋,里面装着二十年前的事故调查报告,还有父亲的日记。
“陆沉舟,”她终于开口,“你父亲的死,其实——”“闭嘴!”他打断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父亲当年的所作所为,工厂安全事故,害死了我父亲,这笔账,我会慢慢和你算。”他站起来,逼近她,“还有你,用假孕检报告骗婚,流产也是你自己作的,别想装可怜。”
苏晚后退一步,撞上书架,父亲的日记本掉在地上。陆沉舟捡起,翻开,脸色渐渐苍白。她看着他的手指划过父亲的字迹:“老陆,对不起,没能救下你。如果小沉舟以后遇到困难,希望晚晚能替我照顾他。”沉默蔓延在书房,只有窗外的暴雨还在肆虐。
“这是假的!”陆沉舟突然撕碎日记,“你以为伪造这些,就能减轻你父亲的罪孽?”苏晚看着飘落的纸片,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掉下来:“好,陆沉舟,你想恨就恨吧,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她转身离开,留下陆沉舟在原地,看着地上的碎片,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收拾行李时,苏晚把那条并蒂莲手帕留在梳妆台上。那是她亲手绣的,针脚里藏着“沉舟”两个小字,三年前慈善晚宴上,林绾绾从她包里偷走送给陆沉舟,他却以为是白月光的心意。现在,手帕边缘已经磨旧,就像她这三年的感情,千疮百孔。
最后一次走进书房,她看见陆沉舟的笔记本里夹着张照片:十七岁的自己趴在病房窗台上,偷偷看熟睡的他。这是林绾绾拍的,用来嘲笑她,却被陆沉舟珍藏。照片背面,她当年写的“加油,小沉舟”已经褪色,却依然清晰。她摸了摸吊坠里的半张照片,那是唯一一张他们的“合影”,在手背上贴着同样的输液贴。
别墅外,春雨淅淅沥沥,苏晚撑着伞,最后看了眼这个囚禁了她三年的地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是医院发来的短信:“陆太太,您的骨髓配型结果出来了,很遗憾,没有找到合适的 donor。”她苦笑,其实她早就知道,肺纤维化晚期,连骨髓移植都救不了她,只是想最后试试,能不能多活一段时间,让陆沉舟知道真相。
西南小镇的生活平静而缓慢,苏晚住在竹篱环绕的小屋里,每天坐在门口晒太阳。镇口的老槐树开花时,她会想起十七岁的春天,陆沉舟在病房里对她笑的样子。抽屉里的避孕药瓶还剩三颗,瓶盖上的生产日期是她生日,而今天,刚好是她二十七岁生日。
“苏晚!”熟悉的声音从巷口传来,她转身看见陆沉舟站在青石板路上,西装沾满尘土,领带歪在一边,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慌乱。“我找了你三个月。”他走近,掏出个丝绒盒子,“晚晚,我查过了,二十年前的事故,你父亲是救人英雄,是我错了……”
苏晚看着他掌心的翡翠镯子,镯子里刻着她的生日——他曾说这是林绾绾的幸运日,其实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日子。“沉舟,”她打断他,“你知道吗?我每天吃的,是维生素片,因为我想留下我们的孩子……”话没说完,剧烈的咳嗽袭来,掌心再次染红。
陆沉舟的脸色瞬间惨白,他抱住她,体温透过单薄的衬衫传来:“对不起,对不起……我带你去医院,我们重新开始……”苏晚靠在他怀里,听见他的心跳,和十七岁那年在移植舱外听见的一样,沉稳而有力。她摸了摸他胸前的项链,吊坠里嵌着半张照片,是她十七岁的侧脸,背面写着:“希望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怕失去你。”
“来不及了。”她轻声说,“沉舟,其实我第一次见你,是在移植舱外,你朝我笑了一下,像冬天的太阳,让我觉得,就算失去高考资格,就算被林绾绾欺负,只要你活着,就值得。”泪水划过他的脸颊,滴在她额头上,滚烫滚烫。
春分那天,小镇下了最后一场雪。苏晚靠在陆沉舟怀里,感觉自己的力气正在一点点消失。“沉舟,”她指着床头柜上的相册,“里面有张纸,是我当年的骨髓捐赠协议……”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剧烈的喘息打断。陆沉舟翻开相册,掉出张泛黄的纸,受赠者姓名栏写着“陆沉舟”。
“晚晚,对不起,我什么都知道了……”他的声音哽咽,“绾绾承认了,她冒名顶替,偷走你的手帕、项链,还有设计图……我把她送走了,以后只有我们……”苏晚笑了,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忽然觉得,那些被泪水浸泡的岁月,在这一刻,都变得不重要了。
“别难过,”她抬起手,想摸摸他的脸,却发现手指已经没有力气,“你看,雪停了,春天来了……”最后一口气消散在他的哭声里,苏晚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十七岁的场景:阳光透过移植舱的玻璃,照在陆沉舟熟睡的脸上,她偷偷塞进床头的薄荷糖,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葬礼那天,陆沉舟穿着黑色西装,手里捧着苏晚的照片。照片里的她戴着银色项链,嘴角微微上扬,像极了十七岁那年,他在病房里看见的那个偷偷看他的女孩。墓前的老槐树正在开花,白色的花瓣落在墓碑上,像一场无声的雪。
回到别墅,陆沉舟在苏晚的抽屉里发现了那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二十年前的事故调查报告,还有父亲的日记。他跪在地上,看着父亲的工牌编号007,终于明白,自己恨了二十年的人,其实是父亲的救命恩人,而他,却用最残忍的方式折磨了恩人的女儿。
“沉舟,苏氏的收购案……”助理的话被打断,陆沉舟撕碎文件:“取消所有计划,苏氏以后由苏晚基金会管理。”他摸着腕间的翡翠镯子,镯子里的生日刻痕硌着皮肤,像苏晚留下的最后印记。
从此,陆氏集团每年春分日都会捐赠骨髓库,每个受赠者都会收到一盒城南的桂花糖糕,还有条绣着并蒂莲的手帕,针脚里藏着极小的“晚”字。陆沉舟每天都会去书房,翻看苏晚的日记本,最后一页写着:“沉舟,其实我不怪你,只要你活着,就好。”
深夜,陆沉舟摸着床头柜上的药瓶,瓶盖上的生产日期是苏晚的生日,而里面的药片,永远停留在三颗。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她,在小镇的巷口,她笑着说:“沉舟,你知道吗?雪落下来是没有声音的,但每一片雪花,都记得自己曾落在谁的肩上。”
窗外,又一场雪悄然落下,覆盖了青石板路上的脚印。陆沉舟望着镜中自己的倒影,终于明白,有些爱,就像落在掌心的雪,以为抓住了,却在体温的温暖中融化,只留下刺骨的痛,成为余生永远的伤。
雪落无声,而有些爱,终究是错过了整个春天,只留下无尽的悔恨,在岁月里,慢慢发酵,成为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