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章节

糖丝缚良缘 奶昔奈司 8279 字 2025-04-15 23:11:07
>>> 戳我直接看全本<<<<
更新时间:2025-04-15 23:11:07

第一章 替嫁

"昭昭啊,这可是圣上赐婚的天大福分......"

我盯着阿娘手里那卷明黄绢帛,满脑子都是长安城关于安平王的传闻——剜人眼珠当弹珠,拿人腿骨做笔杆,西市说书先生讲到这位煞神时,连惊堂木都要抖三抖。

"福分?"

我一把扯下头上凤冠,"阿娘您摸良心说,当年给王屠户家说亲时都没这么昧良心!"

镶着东珠的凤冠砸在妆奁上,震得铜镜里的倒影都在晃。镜中人眉眼清丽,眼下却挂着两团乌青。自打三日前接到赐婚圣旨,我就没睡过整觉。

阿娘慌忙去捡凤冠,鬓角的白发在烛火下格外刺眼:"安平王要的是七月半生辰的女子,整个长安城除了你......"

"所以您就让我替姜玉瑶出嫁?"

我气得声音发颤。嫡姐此刻怕是正在江南别院赏花品茶,而我这个庶女却要代她跳火坑。

窗外传来更鼓声,寅时三刻。

前院突然骚动起来,喜婆尖细的嗓音穿透窗纸:"吉时到——"

我猛地推开雕花木窗。

五月的夜风裹着槐花香扑面而来,墙头那株歪脖子老树在月色里影影绰绰。小时候常爬它去西市听说书,没想到今夜要靠它逃命。

"昭昭!"

阿娘的惊呼被甩在身后。我提着嫁衣裙摆翻上窗台,金线绣的并蒂莲勾住窗棂,刺啦一声裂帛响。顾不得心疼这价值千金的嫁衣,我攀住树干刚要往下溜,墙根突然亮起一片火光。

二十名玄甲侍卫齐刷刷抬头,铁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寒光。为首那人抱拳行礼:"王妃,王爷让属下等在此恭候多时。"

我僵在树杈上,嫁衣下摆正卡在枝桠间。夜风卷着片槐花瓣落进领口,凉得我打了个激灵。墙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长两短,像在嘲笑我的天真。

喜轿抬过朱雀大街时,我听见沿街百姓的窃窃私语。

"听说安平王克死三任未婚妻......"

"这第四任倒是命硬,你瞧那轿帘都在抖......"

我死死攥着苹果,指节发白。轿子忽然猛地一颠,怀里的玉如意差点戳到下巴。

外头响起马匹嘶鸣,有人高喊"王爷亲迎"。

透过晃动的轿帘,我看见一截玄色织金蟒纹袖口。

那只手骨节分明,虎口处有道狰狞疤痕。我盯着越来越近的手掌,突然想起西市说书人的话:"安平王李昀杀人时最爱用右手,据说那手上......"

"王妃?"

低沉的嗓音惊得我往后一仰,后脑勺撞上轿壁。

盖头滑落的瞬间,我望见一双含笑的凤眼。男人眉目如画,薄唇噙着玩味的笑,哪有半分传闻中的凶神恶煞?

"本王的模样,可还入得王妃的眼?"

我张着嘴说不出话。他眼尾那颗朱砂痣在晨曦中红得妖异,像极了阿娘佛龛前供着的相思豆。

第二章 合卺

红烛高烧,鎏金博山炉腾起袅袅青烟。我坐在铺满红枣花生的喜床上,听着门外渐近的脚步声,手心沁出的汗把石榴裙攥出深色水痕。

"都退下。"

门扉开合带起的风掀动盖头,我盯着那双云纹皂靴越来越近,突然想起三日前翻墙被抓时,这双靴子的主人就站在墙下看我挂在树杈上扑腾。

玉如意挑起盖头的刹那,我本能地往后缩。李昀却突然闷哼一声,指腹按上我鬓边金簪——方才躲得太急,簪尾竟划破了他手指。

殷红的血珠滚落在合衾酒里,我看着那抹血色在琥珀光中晕开,突然想起坊间传言:安平王最喜处子血酿酒。

"王、王爷......"我声音发颤,"这酒......"

他忽然俯身,龙涎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我被他圈在臂弯间,眼睁睁看他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时,那道疤痕也跟着上下滑动。

"王妃以为我要饮你的血?"

他低笑时胸腔震动,震得我耳尖发麻,"本王虽在战场饮血止渴过,倒还不至于对自家夫人......"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咔嚓"一声脆响。李昀眼神骤冷,手中酒杯掷向雕花窗棂:"滚出来!"

"王爷饶命!"

圆脸丫鬟连滚带爬地摔进来,手里还攥着半块胡麻饼,"是、是陈管家说听不到动静不让走......"

我这才发现窗外蹲着七八个黑影,最前头那个山羊胡老头正拼命朝小丫鬟摆手。李昀额角青筋直跳:"陈叔,您今年六十有三了吧?"

老头讪笑着从窗下站起来,手里居然还端着盘没嗑完的瓜子:"老奴这不是担心王爷不会圆房......"

"出去!"

李昀抄起玉枕砸过去,老头灵活地缩头躲开,临走不忘抓了把床上的桂圆。

红烛爆了个灯花,我盯着李昀气得发红的耳尖,突然觉得这位煞神王爷,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第三章 探秘

晨光透过茜纱窗时,我正蹲在荷花池边啃胡饼。昨夜合衾酒里那滴血到底让我做了整宿噩梦,寅时就被饿醒了。

"王妃,这不合规矩......"圆脸丫鬟翡翠端着金盆追过来,"您该先用香汤净面......"

我抹了把嘴角的芝麻粒,突然瞥见池底有东西泛着金光。伸手去够的瞬间,背后传来翡翠的尖叫:"王妃使不得!那是王爷养的......"

"哗啦"一声水响,我攥着条金红锦鲤摔进池里。锦鲤在我掌心疯狂扑腾,鱼尾甩出的水珠在朝阳下划出七彩虹光。

"早膳想吃鱼脍?"

带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抬头看见李昀抱臂站在廊下,月白常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这尾'朱砂'养了三年,王妃倒是会挑。"

我手一抖,锦鲤"扑通"跳回水中。翡翠哭着给我披上外衫时,我盯着李昀衣摆的墨渍突然愣住——那分明是昨日合衾酒泼溅的痕迹。

书房飘来阵阵焦香,我拎着裙摆摸到窗根下。透过镂空花窗,看见李昀正用火折子烧着什么,青烟里隐约能辨出"生辰八字"几个字。

"想看就进来。"

他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僵在窗外,看着他施施然打开暗格,取出本蓝皮册子。

册页翻动声沙沙作响,我鬼使神差地凑过去。李昀突然转身,册子"啪"地合上,封皮上"庚帖录"三个字刺得我眼皮直跳。

"王妃对命理也有研究?"他指尖抚过书脊,那里有道新鲜的灼痕,"比如...替嫁冲喜之类?"

我后退时撞翻博古架,一尊唐三彩马应声而碎。李昀伸手揽住我的腰,碎瓷片擦着他手背飞过,在皮肤上划出细长血痕。

"王爷!"

我慌忙扯袖口去捂,却被他反手握住腕子。他掌心温度烫得惊人,凤眸里跳动着我看不懂的火光:"第三次了。"

"什么?"

"大婚夜划伤手指,今晨蹭破手背,加上现在......"

他举起渗血的手背晃了晃,"王妃若是刺客,倒是深谙'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道理。"

我盯着他锁骨处将愈的旧疤,突然发现这道伤痕走向,竟与阿爹书房那柄突厥弯刀完全契合。

第四章 醋海

中秋宫宴的琉璃灯晃得人眼花,我缩在席尾往荷包里偷塞玫瑰酥。李昀被灌了七八杯玉薤,眼尾那点朱砂痣红得快要滴血。

"不去醒醒酒?"

我戳了戳他腰间玉带。他忽然抓住我指尖,呼吸间酒香混着松墨气息:"夫人同往?"

御花园的假山石后传来女子啜泣,我提着宫灯照见个柳绿身影。那姑娘转头瞬间,我手一抖差点烧着自己裙摆——这张脸与我足有七分相似!

"昀哥哥......"

姑娘梨花带雨地扑来,"他们说你要把我送给回鹘使臣......"

李昀闪身避开,姑娘直接摔进我怀里。我闻到她鬓间熟悉的苏合香,正是今晨在李昀书房闻到的那种。

"玉瑶姑娘认错人了。"

李昀声音比池水还凉,"你父亲私吞军饷时,就该想到今日。"

我扶着假山的手猛然收紧。姜玉瑶?我那正在"江南养病"的嫡姐?她腕上翡翠镯子还是用我娘嫁妆钱打的!

"王爷好狠的心!"

姜玉瑶突然扯开衣襟,"当年七夕在曲江池......"

"七夕我在陇右剿匪。"

李昀突然把我拽到身前,"倒是夫人,去年七夕可去过曲江池?"

我盯着姜玉瑶瞬间惨白的脸,突然想起去年七夕替嫡姐赴诗会,因为贪吃冰镇葡萄错过放河灯时辰的事。

"这位姑娘。"

我笑眯眯取下她发间金步摇,"你既说与王爷有旧,可知他后腰有块月牙胎记?"

姜玉瑶落荒而逃时,李昀突然把我抵在太湖石上。他指尖摩挲着我颈间红痕,那是今早被锦鲤尾巴抽的。

"夫人怎知为夫胎记所在?"

他气息拂过我耳垂,"莫非昨夜偷看本王沐浴?"

我猛然想起今晨摔进净房时看到的那片精壮后背,热意瞬间窜上脸颊。远处突然传来惊呼,我们转头看见陈管家正从树上往下爬,怀里还抱着本春宫画册。

"老奴捡风筝!捡风筝!"他捂着老腰一瘸一拐地逃了。

第五章 惊变

更鼓敲过三响时,我被瓦片碎裂声惊醒。李昀和衣睡在窗边贵妃榻上,月光将他睫毛的影子拉得老长。这厮倒是会享受,把雕花大床让给我,自己躺在那张铺着白虎皮的檀木榻上——不过此刻他睡相着实不雅,半截小腿悬在榻外,衣襟散开露出大片胸膛。

颈间突然贴上冰凉刀刃时,我正盯着他锁骨处的旧疤发呆。蒙面人身上飘来熟悉的沉香味,这味道我在姜玉瑶身上闻到过,在阿爹书房那封神秘信函上闻到过,此刻混着血腥气直冲鼻腔。

"别动。"

刺客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刀,"劳烦安平王醒醒。"

我悄悄摸向枕下金簪,指尖刚触到冰凉簪身,就听李昀轻笑:"三哥的人来得真慢,本王等得都要着凉了。"

刺客瞳孔骤缩,刀锋转向李昀的瞬间,我将整盒胭脂砸在他脸上。朱砂粉迷了眼,李昀夺刀反刺的动作行云流水,血珠溅上他眉心那颗朱砂痣,倒像是给菩萨像点了金箔。

"闭眼。"

他温热手掌覆上我双眼,我听见骨头断裂的脆响,像是过年时阿娘掰断祭灶的麦芽糖。血腥气弥漫开来,我却闻到他袖口沾染的槐花香——正是我翻墙那夜的味道。

待我重见光明时,地上只剩滩暗红血迹。李昀正用刺客的蒙面巾擦手,那帕子角落绣着对歪歪扭扭的鸳鸯,针脚眼熟得令人心惊——分明是我十岁那年被嫡姐抢走的绣品!

"夫人这暗器使得妙。"

他晃了晃胭脂盒,金箔牡丹纹上还沾着朱砂粉,"不过下次可以试试铜镜,上月龟兹进贡的鎏金菱花镜,砸人应当趁手。"

我正要反驳,突然瞥见梁上寒光闪现:"小心!"

李昀揽着我旋身避开弩箭,箭矢擦过他肩头钉入妆台。我的螺钿首饰匣应声而裂,珍藏多年的糖人木模咕噜噜滚到刺客脚边——那是老郑头临终前给我做的最后一个糖人模子。

"我的小兔子!"

我抄起铜盆砸过去,刺客被罩了个正着。鎏金盆底映出他扭曲的脸,倒像是西市杂耍的猢狲戴了金箍。

李昀趁机挑飞他兵刃,剑尖抵住喉头时突然"咦"了一声。

这刺客颈后有块胭脂记,形状恰似岭南进贡的荔枝。我猛然想起三日前厨房丢的那筐荔枝,陈管家说是被野猫叼了,此刻看来野猫怕是姓姜。

"王爷!老奴救驾来迟!"

陈管家举着扫帚破门而入,后头跟着抱铜壶的翡翠。老管家挥扫帚的架势颇得少林棍法精髓,就是准头差了些,扬起的灰尘全扑在李昀脸上。

"咳咳...陈叔您打的是刺客还是本王?"

"王爷莫慌!"

翡翠突然将铜壶里的液体泼向刺客,"看我的神仙水!"

浓重尿骚味弥漫开来,我这才看清那是恭房的夜壶。刺客被淋了满头满脸,竟两眼翻白昏死过去——原来翡翠这丫头晨起偷吃的腌梅子全孝敬了夜壶。

李昀青筋直跳:"谁教你们的?"

"话本里都这么写的!"

翡翠兴奋得双颊泛红,"《侠女春桃传》第三回就是用童子尿破五毒掌......"

我憋笑憋得腹痛,转头却见李昀耳尖通红。他腕间露出半截纱布,正是今早被我养的狸奴抓伤时我亲手包扎的。当时这厮还嘴硬说"王府不养闲人",转眼就把我打的丑蝴蝶结戴了一天。

侍卫抬走刺客时,月光正好照在那块荔枝状胎记上。李昀用剑尖挑开刺客衣襟,露出心口纹着的狼头图腾——突厥死士的标记。

"三皇子倒舍得下本钱。"

他嗤笑着甩去剑上血珠,"连十年前的暗棋都启用了。"

我正欲细看,他突然用大氅裹住我:"夫人还是莫看这些腌臜物。"松香混着血腥气萦绕鼻尖,他心跳快得不正常,震得我贴在胸口的耳朵发麻。

窗外槐枝轻响,陈管家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王爷,老奴刚烤的胡麻饼......"

"陈叔!"

李昀几乎在磨牙,"刺客都杀到卧房了,您还有空烤饼?"

"这不灶房柴火还没灭嘛。"

老头讪笑着掰开饼子,浓郁的羊肉香顿时冲淡了血腥气,"再说王妃寅时总要饿醒......"

我肚皮应景地"咕噜"一声。李昀低头看我,凤眸里映着将熄的烛火,竟显出几分温柔:"去小厨房吃宵夜?"

炭炉煨着的羊肉汤咕嘟冒泡时,我终于忍不住问道:"王爷早知道我是替嫁?"

他往我碗里添了个鸡子:"夫人可还记得去年腊八?"

我舀汤的手一抖。去年腊八嫡姐嫌施粥晦气,让我顶替她去慈恩寺。有个浑身是血的商人倒在粥棚前,我替他包扎时,这厮还攥着我的裙角说"来日必报"。

"那商贩腰间别着和田玉算盘,"李昀突然解下佩玉,"和本王这枚可有几分相似?"

我盯着玉佩上"昀"字刻痕,突然想起那日血污下的俊朗眉眼。热汤呛进气管,我咳得满脸通红——所以这厮早知我是冒牌货,还配合着演了三个月戏?

"本王原想看看姜家能演到几时。"

他笑着拭去我唇边汤渍,"谁知某个小丫头又是翻墙又是养锦鲤,把局搅得......"

话未说完,外头突然传来翡翠的尖叫。

我们冲进库房时,只见三十八箱聘礼齐齐打开,里头没有金银珠宝,全是糖人模子、竹编蛐蛐笼、缺了耳朵的陶土娃娃——全是我这些年当掉的旧物。

"王爷这是......"

"物归原主。"

他指尖拂过那个兔子糖人模子,"只是没想到,夫人当东西的铺子,恰巧都是本王名下的当铺。"

我耳尖发烫,想起当铺掌柜总多给的银钱,突然抓起糖人模子就要砸。他却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支糖画,琥珀色的糖浆在月光下晶莹剔透,正是咧嘴笑的兔子模样。

"赔你的。"

他眼底映着糖画的金光,"从今往后,夫人要多少糖人,本王都赔得起。"

第六章 糖祸

晨光穿透窗纸时,我正叼着糖画研究玄铁令牌。昨夜从糖人模子里摸出的这块铁疙瘩,此刻在蜂蜜色的阳光里泛着诡异蓝光,活像块发了霉的胡麻饼。

"王妃!"

翡翠举着鸡毛掸子冲进来,"王爷说今日要教您凫水!"

我手一抖,令牌"当啷"掉进甜白瓷碗里,把半碗酥山奶浆染成了靛蓝色。翡翠吓得鸡毛掸子都飞了,两根羽毛不偏不倚插在我新梳的惊鹄髻上。

王府后院的汤池雾气缭绕,我裹着三层纱衣缩在白玉台阶上。李昀穿着件薄如蝉翼的鲛绡衫子,水珠顺着腹肌滚进腰际时,我默默把纱衣又裹紧了些。

"怕水?"

他撩起水花溅我脚背,"还是怕本王?"

我盯着池底游过的红锦鲤,突然想起件要命的事——今晨用染蓝的奶浆喂了池鱼!话音未落,池中突然泛起七彩涟漪,十几尾锦鲤翻着肚皮浮上水面,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

"本王的南海琉璃锦鲤......"

李昀嘴角抽搐,"每条价值千金。"

我默默把脚缩回纱衣,突然看见陈管家扛着竹竿哼着小曲路过。

老头从怀里掏出个纸包,往池子里撒了把橘色粉末。霎时间锦鲤们尾巴一甩,竟排成雁阵在池中游起八卦图!

"这是西域幻鳞粉。"

李昀扶额,"陈叔上月拿本王的犀角杯换的。"

我正看得目瞪口呆,翡翠举着糖葫芦慌慌张张跑来:"王妃!您喂马的麦芽糖......"

话音未落,马厩方向传来嘶鸣。我们赶到时,只见王爷的汗血宝马正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屁股上粘着我昨晚偷藏的玫瑰糖,招来成团蜜蜂。

李昀抄起水桶泼马,却被受惊的马儿一蹄子踹进草料堆。我憋笑去拉他,反被带着滚进干草垛。他发间插着稻草的模样,活像年画里偷吃灶糖的馋仙童。

"王爷!"

陈管家举着烧火棍冲来,"老奴救......哎哟!"老头踩中我掉落的糖画,整个人在草料堆上滑出三丈远,最后挂在马槽边晃悠,怀里还抱着个蜂巢。

午后的鸡飞狗跳中,我摸到李昀腰间硬物。趁他制服疯马时,我顺走那枚玄铁令牌,却见背面刻着幅滑稽图案——戴官帽的乌龟正在啃月饼。

第七章 盗书

夜探书房这事,原该是月黑风高的正经勾当。可我踩着子时的更鼓摸到廊下时,却见书房灯火通明,窗纸上映出三个鬼祟身影。

"往左点!哎哎,右边那只绿眼貔貅要碰倒了!"

是陈管家压着嗓子的声音。

"您老踩着我腰带了!"

翡翠带着哭腔,"这《春宫十八式》画册怎么比话本还沉?"

我扒着窗缝瞧去,差点笑出声。陈管家倒挂在房梁上,山羊胡扫着翡翠的丫鬟髻,两人正用晾衣杆挑着李昀常看的蓝皮书。书架最顶层,我那本被嫡姐撕毁的《糖人谱》居然完好无损地摆在紫檀匣中!

"哗啦——"

翡翠袖中突然滚出个瓷瓶,鲜红粉末泼了满架公文。陈管家鼻尖抽动:"这不是西域幻情散?"

"是胭脂!"

翡翠急得跺脚,"王妃说西域红蓝花染指甲好看......"

话音未落,书房门吱呀打开。李昀披着外袍踏入的瞬间,陈管家"哎呀"一声摔进博古架,翡翠情急之下把画册塞进花瓶。我眼睁睁看着自己那本《糖人谱》被撞飞,不偏不倚拍在李昀脸上。

"解释。"

他捏着书皮上"昭昭珍藏"四个狗爬字,烛火在额角青筋上跳舞。

翡翠"哇"地哭出声:"奴婢是想学做糖人哄王妃开心!"

陈管家突然从怀里掏出糖勺:"老奴可以作证!您看这熬糖的火候......"

说着吹起糖人,眨眼间吹出个惟妙惟肖的李昀,只是糖人屁股上粘着根草料——正是白日马厩里那根。

李昀举着糖人的手微微发抖。我憋笑憋出内伤,突然发现他耳后沾着片花瓣——是晨间在汤池边被我砸中的海棠花。

趁乱摸到暗格时,我触到个软乎乎的东西。借着月光细看,竟是只绣着王八的棉布娃娃,针脚歪斜得像我七岁时的女红。娃娃肚子里掉出张泛黄纸条:

"昭昭亲制,赠与昀郎。若敢欺负我,扎你小人!"

我猛然想起十岁那年救过的落水少年。彼时我把他当登徒子,扔了这个诅咒娃娃就跑。原来那狼狈少年睫毛上的水珠,早映出了今日的缘法。

第八章 月祸

中秋前夜,我在厨房偷和面时,玄铁令牌不慎掉进月饼馅里。陈管家说御赐的五仁馅料掺了暹罗香草,结果烤出来的月饼通体翠绿,活像池塘里捞出来的浮萍团子。

"这是本王见过最别致的贡品。"

李昀用剑尖戳着月饼,里头突然冒出个乌龟形状的枣泥馅,"夫人连枣泥都要捏成玄武?"

我盯着枣泥龟背上的十三块纹路,突然想起令牌背面官帽乌龟的图案。正要细看,翡翠举着糖筛慌慌张张冲进来:"王妃!月饼成精了!"

院中石案上,那盘绿月饼正在月光下咕嘟冒泡。

李昀的雪貂"糖瓜"蹿上桌案,叼起月饼的瞬间突然炸开满身绿毛,活像颗会跑的葱球。

"暹罗香草遇貂尿会变色。"陈管家举着《异域奇物志》从房顶探出头,"老奴早说这书该放茅厕......哎哟!"

一脚踩空的老头摔进荷花缸,惊得那群训练有素的锦鲤摆出"笨蛋"字样。

李昀拎着湿漉漉的老管家后领时,我趁机摸走他腰间令牌。

月光照在令牌背面,那戴官帽的乌龟嘴里叼着的分明不是月饼,而是半枚虎符!

"夫人对王八倒是情有独钟。"

李昀的气息突然喷在耳后。我手一抖,令牌掉进月饼筐,砸出个四仰八叉的枣泥龟。

他低笑着用我的裙带擦手:"想知道这图案的意思?明日带你去个好去处。"

次日西市,我看着"王八阁"的金字招牌差点咬到舌头。

三层高的酒肆雕梁画栋,檐角却蹲着十八只陶土乌龟,掌柜的赭色圆领袍上绣满龟甲纹。

"这是三皇子的产业。"

李昀给我斟了杯龟苓膏酿,"他六岁尿床被陛下骂作龟儿子,从此......"

"李!怀!玉!"

二楼突然砸下个鎏金龟壳,三皇子涨红着脸探出头,"你再揭短,信不信本王把你十岁偷看......"

李昀抬手射出块月饼,正塞进三皇子嘴里。翡翠突然指着龟壳酒壶尖叫:"这纹路!和令牌背面的......"

我低头看向手中酒盏,龟甲纹的间隙里藏着细小的突厥文字。

还未看清,整条街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龟叫——陈管家正带着西市杂耍团的龟奴,吹着陶埙赶真龟巡游。

"中秋祥瑞!千龟朝月!"

老管家挥着绑满乌龟的竹竿,一只墨龟突然咬住他裤脚。满街百姓看着山羊胡老头单脚跳进胭脂铺,撞翻的朱砂粉给乌龟们染了满背红妆。

回府途中,李昀突然往我掌心塞了枚温热的龟蛋:"三哥给的赔罪礼。"

蛋壳在月光下裂开道细缝,钻出个绿豆眼的小龟,额间朱砂痣红得妖异。

第九章 醉糖

重阳宴上,我误将西域幻情散当糖霜洒在菊花糕里。李昀连吃三块后,突然跳上紫檀案吟诗:"本王似那糖瓜粘,夫人恰似蜜饯甜......"

满堂宾客憋笑憋得打颤,三皇子一口酒喷湿了波斯地毯。我拼命拽他袍角,却被带着滚进菊花丛。他发间插着黄檀菊,眸光潋滟如醉:"昭昭可知,初见那日你鬓角的槐花......"

"王爷慎言!"

我捂住他的嘴,掌心触到柔软的唇。陈管家突然敲着铜锣登场:"接下来是龟戏莲花!"

二十只染成金色的乌龟驮着蜡烛游进池塘,摆出的"心"字被秋风吹成"怂"字。

更荒唐的是,翌日全长安都在传唱《安平王醉糖赋》。

翡翠从市集买回的歌册里,连我偷塞给他的诅咒娃娃都编成了段子:"糖人王八配成双,棉布娃娃当嫁妆......"

我烧毁歌册时,火盆里突然腾起紫色烟雾。烟雾中浮现三皇子阴鸷的脸:"弟妹可喜欢中秋礼?"

话音未落,李昀的剑锋已穿透虚影,挑飞我藏在妆奁底的龟蛋——蛋壳里哪有乌龟,分明是条正在吐信的赤练蛇!

"幻蛊。"

李昀碾碎蛇头,"三哥连南诏巫术都用上了。"

我盯着蛇尸额间的朱砂痣,突然想起汤池那日他耳后的海棠花瓣。冲到院中刨开海棠树根,底下埋着的琉璃瓶里,数十条小蛇正在互相撕咬。

"王爷早就知道?"

"从你喂锦鲤染蓝奶浆那日。"

他笑着往我发间簪新开的西府海棠,"夫人可听过'愿者上钩'?"

夜风穿廊而过,带着糖瓜追咬自己尾巴的欢叫。我望着池塘里训练有素的锦鲤,突然发现它们今夜排出的字样变成了"安心"。

第十章 糖魂

寒露那日,我对着满院糖人念咒时,糖瓜突然叼走了写着"李昀"二字的黄符。

戌时三刻,院中所有糖人开始跳胡旋舞,那个照着李昀模样捏的糖人将军,正用麦芽糖做的长剑挑我衣带。

"夫人这是要扎本王的小人?"

真李昀倚着月门笑,肩头落着片发光的银杏叶。他指尖轻弹,树叶化作金蝶停在糖人鼻尖,霎时所有糖人僵如木偶。

我盯着他袖口隐约浮现的银色咒纹,突然想起老郑头临终前的话:"昭丫头,你这手以糖通灵的本事,是打娘胎里带的......"

糖人将军突然炸成糖雾,凝成面水镜。镜中浮现出我从未见过的画面:五岁的我蹲在糖铺前,掌心涌出的金线正将破碎的糖人重新粘合。

街角阴影里,少年李昀攥着裂开的龟甲,眼底映着我发梢流转的霞光。

"南诏灵巫族最后的血脉。"

李昀扯开衣襟,心口蜿蜒的银纹竟与我掌纹完全契合,"十八年前灭族那夜,巫后剖出孕胎藏入糖人,托商队送往长安......"

我后退时撞翻糖罐,琥珀色的糖浆在地上蜿蜒成古老的图腾。糖瓜突然发出尖啸,浑身白毛炸成刺球——我们脚下的青砖正在融化,露出漆黑的虚空。

李昀揽着我跃上槐树,我眼睁睁看着庭院塌陷成星河。陈管家举着糖葫芦从星河里钻出来,山楂果上的糖壳映出万千星辰:"王妃可算觉醒啦!老奴装了十八年傻,就为等这天!"

第十一章 巫偶

三皇子带着巫蛊大军杀到王府时,我正指挥着糖人将士们腌蜜饯。

陈管家把西域幻情散当椒盐撒,翡翠举着糖霜剑捅穿了第一个冲进来的蛊人——那蛊人却突然扭着脖子唱起《踏摇娘》。

"弟妹好手段。"

三皇子踩着只巨型蟾蜍降落在房顶,"可惜本王炼成了万蛊王......"

他掀开斗篷的瞬间,我早膳吃的玫瑰酥差点吐出来。那所谓万蛊王竟是无数毒虫拼成的李昀人偶,心口插着我当年送的诅咒娃娃。

"三哥可知本王最擅拆礼?"

李昀笑着抛出玄铁令牌,官帽乌龟突然活过来,一口咬住蛊王脖颈。我趁机咬破手指,血珠滴在糖人阵眼,霎时整座王府拔地而起——飞檐翘角化作糖霜翅膀,驮着我们冲向圆月。

三皇子在蟾蜍背上气急败坏:"给本王射!"南诏箭雨袭来,却被陈管家吹出的糖泡泡裹成冰糖葫芦。

翡翠兴奋地扯我袖子:"王妃快看!月亮上有糖桂花树!"

李昀忽然将我抵在桂花树下,枝头簌簌落下发光的花瓣。

"当年巫后用最后灵力送你入轮回,却在糖人里封了半魂。"

他指尖抚过我眉心血痣,"如今该物归原主了......"

唇上传来温软触感时,我腕间糖丝暴涨。万千糖人化作金甲神将,将三皇子的大军包成了琥珀糖球。

糖瓜趁机扑上去,把蛊王李昀人偶啃成了蜂窝糖。

第十二章 糖劫(终)

上元灯节那日,长安下了场糖雪。百姓们捧着琉璃盏接雪化糖水时,我正在房顶修补月亮的糖衣——那日大战撞出的窟窿,漏得银河糖浆把曲江池都染成了蜜色。

"夫人打算何时给本王解咒?"

李昀抱着糖罐飘到我身侧,他腕间还缠着我赌气时绑的糖丝,"这糖链子再不解,为夫上朝都要被蜜蜂追......"

我故意把糖浆抹在他鼻尖:"王爷不是爱演话本子吗?《甜宠王妃带球跑》最新章回说,王爷要跳诛仙台才能......"

话没说完,他忽然抱着我坠入云层。

糖做的云絮在耳边呼啸而过,落地时竟是在十年前初遇的慈恩寺。老槐树下埋着的糖人匣子完好无损,里头除了当年我当掉的玩具,还有把刻着巫族符咒的糖钥匙。

"灵巫族的糖冢。"李昀将钥匙插入虚空,漫天星斗突然拼接成糖坊的模样,"用你心头糖浆重塑巫族魂灵,他们便能......"

我咬开指尖,金红色的糖浆涌向星阵。糖坊里走出透明的人影,卖糖葫芦的老郑头、教我吹糖人的哑婆婆、还有眉眼温柔的巫后......

他们在月光下朝我微笑,化作糖粉消散在长安的夜风中。

子时打更声响起时,我发现自己被裹在糖丝茧里。李昀这个混蛋居然把合衾酒换成了糖浆,此刻正举着糖刀要"破茧娶妻"!

"李昀!"

我挣开糖丝去揪他耳朵,"这又是什么野路子!"

他笑着往我嘴里塞了颗糖莲子:"话本第一百零八回,《糖丝缚姻缘》......"

满城花灯骤然亮起,糖做的烟火在夜空绽开"百年好合"。糖瓜蹲在檐角啃月亮糖片,陈管家正带着翡翠用糖浆修补被我们撞歪的星宿——一切都甜得刚刚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