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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4-15 23:17:47

我是大齐最受宠的小公主,却选中了一个奴隶做驸马。

大婚前夜,准驸马逃婚了。

半年后,我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入京城。

灵柩回京的路上,横生白发的前驸马拦路开棺。

我死死扣住棺材板,说什么都不能让他把棺材打开!

「千愿,你还欠我一个愿望……」

我闭目装死。

管你什么愿望?统统不作数!

1

月寒如冰,我立在屋顶望着城门的方向,等一个结果。

这个结果关系到接下来该准备的,是婚礼还是葬礼。

「殿下,驸马他……带着柳姑娘走暗道出城了。」

背后传来渺音的声音,我指尖一颤,手中的嫁衣险些掉下去。

「阿音,准备棺材吧。」

我扬手将嫁衣点燃,回眸看着渺音笑。

「属下这就将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给您绑回来!」

渺音目眦欲裂的模样委实不大好看,我笑着拉过她,摸了摸她的头。

「傻丫头,绑来做什么,我不要他了。」

要来做什么,他那颗心十年都未暖热,何必作贱自己。

「可殿下您会死!」

对,棺材不是给那负心人准备的,而是给我。

我中了毒,约莫只余三载可活。

这毒,是他那表妹暗中下的。

世人皆笑我选了一个奴隶做驸马,在我看来裴安若真只是一个奴隶,倒还好了。

前两日我才从柳依依口中得知,裴安,是前朝太子。

「公主殿下如今觉得,表哥为何要留在您身边?情?你们之间,只有血海深仇!」

香气缭绕的屋内,柳依依靠在榻上笑吟吟地望着我,眼底却冷意森然。

我收到一封密信,说裴安在宫外娇养着烟雨楼的姑娘。

并说,他对这位小娘情根深种,一掷千金为其赎身。

彼时我只当朝堂那些大臣设计他,急匆匆赶过去护短,谁料被狠狠打了脸。

只是,若裴安当真对我无意,柳依依又何必此时戳破他的身份。

「是吗?既然你这般笃定,今日又为何做出戏。」

我随手将那封信扔在桌上,便瞧见面带戏谑的柳依依脸色一变。

输人不输阵,我不痛快,她也不能太得意。

一时间屋内静默无声,屋内的香气越发浓郁。

「噗」

柳依依身子一歪,嘴角赫然带着一抹血,她抬眸,幽幽望向我。

「殿下身体好的委实让人羡慕」

她捏起帕子漠然擦掉嘴角的血,起身推开窗。

「你可听过前朝皇室秘药三岁枯?从你进这个屋子起,便已中了此毒。」

我心神一震,蓦然望向已经燃尽的熏香。

「殿下不用担心,此毒有解,但表哥手里也只有一份解药,您不如与我打个赌,看看表哥他会救谁?」

我冷笑一声,腰间长剑出鞘,下一秒抵在她颈间。

「何必麻烦,我一剑砍了你便是!」

「你怕了?」

她勾唇,眼神兴味。

「千愿!莫要伤她!」

裴安踹开门闯进来,第一次,我从他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慌乱。

他在慌乱什么?

是因为我知道了他的身份,还是怕我伤了他的表妹?

「若我非要她的命呢?」

手中的剑一横,佳人玉颈已然见红。

下一秒,我便看见他徒手握上剑,将柳依依推开。

「与她无关,殿下不如杀了我。」

他依旧望着我,可眼底没了往日的温柔。

鲜红的血顺着他的指节流出砸在地上,好似砸进我心里。

手中的剑微抖,我垂眸避开他的目光,转身。

我大概会输,可是,好不甘心。

「裴安,三日后大婚,我等你。」

身份是我们自己不能选的,可要不要娶我,他能选。

为那十年,我愿赌一次。

只这一次。

不出预料的,我输了。

原本,便是裴安今夜留下我也是要送他走的。

他留下,迟早会死。

人好生奇怪,明明结果都一样,却非要求一个鲜血淋淋的答案。

我轻叹一声,提气跳下屋顶。

「殿下去哪?」

渺音匆匆运功追上,神色焦急。

「回宫,向父皇请罪。」

瞒了两日已是我的极限,父皇那边怕是已经知道了。

我生生压下体内翻涌的气血,一步步走向宫门。

经此一事,我们算是两清了。

2

我在门外跪了两个时辰,天微亮之时,父皇才在御书房见我。

御书房内,父皇神色阴沉。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垂眸,双膝跪地叩首。

「儿臣认错,只求父皇饶他一命。」

「好,很好,你竟还想保他!曹保,给她!」

我抬眸,便看到曹公公端着一个盘子站在我面前。

里面放着后宫三件套,匕首,白绫,毒药。

「要么,你将那孽障交由刑部审,要么你选一样了结,我给你留个全尸,也算是全了你我父女一场的情分,你自个选!」

「父皇,人儿臣已经放走了。」

座上的人一怔,许久未说话。

「你当真以为,朕不忍心杀你?」

他起身,一步一步挪到我面前,居高下地望着我,一身威严。

我仰起头,笑望着他。

「您让曹公公把东西收好吧,儿臣中了毒,应当是走在您前头的。」

帝王的身影晃了晃,催着曹公公喊连连喊太医。

我只望着他笑,笑着笑着,眼泪便落了下来。

我不是父皇的亲生女儿。

真论起来,我本该唤他一声舅舅。

「千愿,他怎值得你如此?」

舅舅蹲下身将我扶起,满目不解。

值得啊,抛开裴安的身份,他真的是很好的人。

阿爹教我读书时,我不信这世上真有一心为民,郎朗如月的君子。

我执拗地认为,红尘之人皆追名逐利,哪有一心为旁人的傻子。

直到遇见裴安。

他那双眼看得见人间疾苦,民生不易。

这样的人活得长久些,才好。

所以,我才愿意放他走。

何况,我本就欠他的。

裴安,曾救过我的命。

两次。

幼时前朝徭役繁重,爹和舅舅被逼揭竿而起,各地混战,我与家人走散成了乞儿。

那年,我堪堪五岁。

我与裴安的相遇,便是在那时。

北方的冬天很冷,我抱着一只小黄狗蜷缩在城墙脚下。

漫天大雪,满目疮痍。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被冻死的时候,一件大氅落在了我身上。

是八岁的裴安。

「你叫什么?」

少年星眸明亮,嗓音清朗,浑身的雍容华贵和周遭的破败格格不入。

「千愿」

他笑了,手隔着宽大的衣袖抚在我乱糟糟的脑袋上。

「小丫头名字取得可真贪心,这样,哥哥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许一个试试?」

我愣了愣,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小黄递到他面前。

「救它」

裴安愣了,后来他说,那日我跪在雪地里笑,一双眼清澈见底。

他将我带到了一处庄子当洒扫丫鬟。

在庄子上生活了半年,我们不曾再见。

直到一队兵马闯进庄子搜查什么人,我在柴房再遇一身狼狈的裴安。

「千愿,我没有家了。」

裴安对着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学着他当初的样子,将手抚在他的脑袋上。

「哥哥,也可以许个愿。」

裴安哭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将手抚在他眼上。

这双眼就该如初见那般,盛满笑意。

那时候我不知道,毁了他的家的,是我父亲和舅舅。

我带裴安逃了,成了城中四处乞食的乞丐。

天下初定,战乱平息,乞儿的日子好过了一点。

破桥洞四处漏风,我拨弄着小火堆,紧盯着里面那只红薯。

这是我们两天来唯一的口粮。

「千愿」

我抬眸,便看到形单影只的少年立在星辰之下,单薄的衣袖随风而动。

「灯亮了」

裴安的声音干涩,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原本漆黑的夜中撒满细碎的灯火,连绵不绝,星落人间。

接连几声巨响,烟花从黑夜里绽放。

「真好看」

「千愿,你说这天下换了主人会有人在乎吗?」

裴安的声音缥缈,我将红薯扒拉出来,随口应了一句。

「听老瞎子说新的帝王也曾困苦,往后大抵会好过一点」

我被烫得嘶了一声,摸了摸耳朵将红薯分开嘟囔了一声。

「也不晓得明日还有没有红薯吃。」

填不饱肚子的人,是不在意什么家国大事的。

我只当裴安和我不同,他曾是世家公子,断文识字懂得比我多。

多年后我才明白,在我看着绚丽的烟花愁明日吃什么的时候。

裴安看着那座重新亮起的皇宫,想的是他惨死的父皇母后。

而那一夜,也是我们最后一次分同一个烤红薯。

裴安,被抓了。

为了救我。

3

新朝初建,一时间京都下人紧缺。

一些黑心的人伢子为了赚钱,便开始打起我们这些小乞儿的主意。

我被盯上了。

察觉到不对后,我慌张往人多的地方跑,被裴安拽住塞到草垛里。

「待着别动。」

手中一热,他将两个窝窝头塞给我,故意弄出动静冲了出去。

我眼中一热,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立刻探出头便被老瞎子拦住。

他将我抱在怀里拿破布盖着。

「莫要出声,勿要辜负你哥哥的苦心。」

我愣住了,湿了眼眶。

我们,甚至都来不及道别。

「抓去了也好,至少不用挨饿。」

老瞎子叹了一声,带我躲进了荒庙。

「可是,被卖为奴……会死的。」

我握着那两个凉透的窝头,将脸埋在双膝间,终是哭出了声。

阿爹说过,为奴命贱,主家可随意变卖打杀。

老瞎子沉默了一会,良久,耳边传来一道轻叹。

「在这世道,我们这些人都是没有明天的,能吃饱饭就够了……」

只想着吃饱饭的老瞎子死了。

因一块饼,被一个喝醉酒的贵公子活活踢死。

「死叫花子瞎了还出来找晦气。」

那公子踉跄着步子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离开。

我爬过去抱着老瞎子的尸首,盯着那人的背影,恨恨地出了声。

「杀人偿命,我要报官!」

裴安说过,为官者什么为民,我虽忘了。

但为民两个字还是记得的。

谁料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笑了。

笑声刺耳恶心,远不及裴安那样清朗干净。

「笑话,不过一个叫花子,能算的上是人?爷今天就和你走一趟,我倒要看看,那府衙给不给你断!」

我拖着老瞎子,一步一步的走向府衙。

过路的行人或是面露不忍,或是冷眼看戏,皆漠然站在两侧。

手中粗粝的麻绳磨破了双手,我忍着疼,只想要个公道。

「这孩子,怕是走不到府衙就……」

一位娘子看不下去想要扶我,被那公子的小厮呵斥一声。

围观的人,更不敢动了。

而我,看着近在咫尺的府衙,眼前模糊一片。

十步,只剩十步。

我被人一脚踢开,吐了好大一口血,耳边是那人的嗤笑。

「呸,平白浪费爷的时间……」

他话没说完,便被从府衙出来的人一脚踢翻。

「放肆!」

我以为,我要死了。

却没想到再醒来会看到舅舅,成了他的女儿,大齐的小公主。

我抱着舅舅又哭又笑。

老瞎子的仇能报了,裴安也能找回来了。

4

可笑的是,当年我没能为老瞎子讨来公道,也没能找回裴安。

舅舅说,那人是四大世家李氏一族嫡系幼子李自青,动不得。

杀人偿命四个字,那一刻成了一句笑话。

舅舅分明成了帝王,却仍有许多事不能做。

三年一转而过,五皇兄和我出宫散心,却不想被几个世家公子带到了奴隶营。

只一眼,我便认出在斗兽笼中护着另一个小孩子避开恶狗的裴安。

「住手!快将人放出来!」

我急急起身,提起裙摆就要冲过去。

「呦,三年不见公主殿下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多管闲事啊。」

李自青摇着折扇,挡在我面前,眼底的恶意毫不掩饰。

「殿下若是想赌一局,欢迎,若不是劳烦移步回宫,在下的场子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李自青你放肆!」

五皇兄几步走到我身旁怒斥出声。

「三殿下讲道理,我在自己……你做什么?」

我夺过侍卫的刀不由分说地架在李自青的脖子上,声音冷冽。

「开门!」

李自青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

「你敢伤我,我李家誓不罢休」

「大不了以命换命,杀了你后本公主立即抹脖子给你李家赔罪。」

我红着双目死死盯着李自青,手抖了几下,他脖子便见了红。

「你别抖!我开就是!」

可是晚了一步,裴安护着的那个孩子已经死了。

他仰头望着我,眼底没有久别重逢的惊喜,喃喃出声。

「你……是公主?为什么……」

话未说完他便直挺挺倒在血泊里,此后昏睡了整整三日。

他是怨我为什么才来找他吗?

他是该怨我,在这里的拼命,本应是我。

因我大闹奴隶营,李家上告御前,我被罚在祠堂跪七日。

裴安醒后也不说话,只陪着我跪。

明明有许多话想说,可每次张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禁足解除,我偷溜出宫尾随从烟雨楼出来的李自青被裴安发现。

「你要做什么?」

「杀他。」

他一愣,伸手抽出我手中的匕首,声音温和。

「殿下,不能这么做。」

「为何?他做尽坏事,不该死吗?」

我几乎哽咽,舅舅忌惮世家势力不能动他,我私下报仇也不行吗?

世家公子的命生来就要比旁人的尊贵吗?

「他是该死,但不能把你搭进去,这是一条不归路,殿下我们回去吧。」

月光下,他握住我的手,回头走向皇宫。

夜风凉凉,只我们两个人。

他将我拉回了人间。

之后,我求了父皇,裴安成了我名义上的贴身侍卫。

但他其实身手不怎么样,只写得一手好字,身上总带着墨香,总是干干净净。

谁能料到,这样的他早就踏上了另一条不归路。

「殿下,朝堂传来消息,南境来犯……」

半梦半醒间,我听到渺音的声音。

我撑起身子,抬眸看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心神一震,哑声问出口。

「其中,可有他的手笔?」

「是,城防图被盗,霁钰关失守,其中有前朝余孽的痕迹……」

我浑身冰凉,他竟,会以天下人为局。

眼前升起一片雾气,恍然间好似看到一袭白衣的裴安站在我面前眉眼轻柔。

「千愿,既受民供养,当守其安宁。」

他站在市井烟火之中,望向我的眸光清亮。

明明,是他教会我何为责任,他会引起战火令百姓受难。

我错了,早知如此,我不该放他走。

喉间一甜,一口血喷射而出。

「殿下!」

渺音堪堪扶住我,眼底闪过一抹心疼。

我垂眸看着地上那抹殷红,笑了。

「阿音,我们去边关。」

当年难以自保的小乞儿一跃成为一国公主之后,苦学一身武艺。

我那时只想,往后定要能护住想护之人。

越长大,想护住的东西越多。

「可殿下你的身体……」

渺音面露犹豫,我突然想起,因中了那毒自己寿命只余三年。

「棺材可打好了?我得躺进去试试大小,届时一道带去边关。」

我起身,随意抹掉嘴角的血迹,浑然不在意地开口。

谁知抬眸和渺音对上,便见她又红了眼睛。

「你如今真不经逗,我犯了错,父皇在气头上,带着棺材是要向他买惨呢。」

「殿下,我如今不是三岁的孩子了!」

渺音眼神控诉,我骤然想起,前几年因她小,我和裴安做一些危险出格的事都不带她。

比如暗中收拾欺男霸纨绔,比如初建永安堂的时候。

我眸光一暗,突然很想去永安堂看看。

「你且去安排,三日后出发。」

我嘱咐了渺音一声,便独自出了宫。

一路溜达到永安堂,我立于门前听着里头孩童稚嫩的读书声,总觉得是裴安在里头如往常般教他们读书。

永安堂,是我与裴安一起为无处可去的乞儿孤女所建的庇佑之所。

他说,一人之力单薄,救不了万人。

教他们立世之本,方能长久。

我记住了,可裴安还记得他说过的话吗?

若生逢乱世,便是身怀立世之本,又当如何立世?

他可知自己如今所为,是要这天下大乱。

天突然下起了雨,我站于檐下,终究没有进去。

我不敢。

我怕孩子们问我要裴夫子,我给不了他们。

同样的,我怕自己进去后,找不到裴安。

那个,便是曾经落入尘埃饱受折磨依旧对这世间抱着善意的裴安。

或许,这一切不过是他做给我的一场戏。

可我,宁愿相信。

我不敢想,若相信那样的裴安是假的,我该如何。

「姑娘,给您伞。」

一个女子将手中的伞递向我,我望着上面的梨花微怔,准备掏银子。

「不必不必,方才那位公子已然付过了。」

公子?

我四下搜寻,在拐角处看到一闪而过的那抹白,心头一跳。

是他吗?

我几步追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这样也好,如今若再见,我们必有一死。

5

「你这是何苦?」

御书房,舅舅半蹲在我眼前,双目猩红。

「舅舅,战死沙场总好过在这宫中等死。」

我低头叩首,郑重拜别。

其实,我怨过舅舅。

明明他也曾黑白分明、嫉恶如仇,可成为帝王之后,就不一样了。

他站在这天下的最高处,坐在那把威严的皇位上,可束缚好似更深了。

帝王,亦身不由己。

「你皇兄发现一处前朝余孽的暗桩,你,可要见他?」

头顶传来舅舅略带复杂的声音,我抬眸,对上他的目光。

此时他不是舅舅,是大齐的帝王。

那眼底,带着我熟悉的试探。

「既是前朝余孽,依律处置便是,儿臣告退。」

我退出御书房,冒雨回到自己的寝宫。

门前的梨花眼下七零八落,树下那把竹椅上空荡荡的。

分明几日之前,树下寸寸阳光,那人躺在椅上回眸浅笑,在梨花香中低唤一声。

「千愿,回来了。」

我别过眼眸,拾阶而上。

不能想,一丝也不能想。

我仰头望着雾蒙蒙的天,这雨太大,都落在了我眼里。

晨曦照耀,三军开拔。

我被点为副将,跟在主帅赵将军身后。

队末,跟着我那口棺材。

其实躺进去并不舒服,但想来很用得上。

后来军营传出闲话,说永固公主刁蛮任性非要跟着大军打仗,且癖好独特,喜睡棺材。

渺音气的出去打了好几架。

我坐在帐中看着那口棺材轻笑,其实不算谣言。

这棺材,我常睡。

我想着活着的时候适应适应,死了住进去总归能习惯。

「殿下,前线来报泾州失守,南境军队入城后下令……」

跪在地上的人一顿,声音悲泣。

「屠城」

手中的杯子骤然碎开,屠城……

「泾州四季如春没有寒冬,民风淳朴,糕点也精致,想来你会喜欢。」

几年前我嫌冬天冷,裴安便说有机会带我去泾州。

那时我是怎么回的?

哦,我说等永安堂建好,等李氏倒台我们一起去。

可现在,泾州没了。

「主帅请您和诸位将军一道去主帐议事。」

那小将说完退下,步伐急乱。

我到时,帐内已然吵得不可开交。

见我与渺音入帐,皆噤声不言。

女子从军为将,令他们不平。

这世道本就低看女子,即便我身为公主,受皇命而来。

「殿下上座」

赵老将军颔首,指了旁边的位子。

瞧,从上到下皆只当我是公主供着,看似恭敬,实则轻蔑。

我忧心前线,安然坐在他指的位子,听着几位将军争吵。

一派主张出一队急行军前去临近泾州的霁安府支援。

一派执意弃府城守在潭州。

「殿下觉得如何?」

赵老将军神色淡淡,扭头看向我。

他不喜我。

李自青,是他不成器的外孙。

而李氏于一年前被我拿出贪污赈灾款的证据倒台,李氏一族尽数流放,李自青死在路上。

但他,是个好将军。

「永固是您手下的兵,自然是听令而行。」

「如此,便由殿下带队,前去府城支援。」

四目相对间,我看到了他眼底隐藏的杀意。

我笑了,他大抵亦算得上是个好外公。

他不愿放弃霁安府的黎民百姓是真,想杀我也是真。

人,皆有私心。

我和渺音带着五千精兵直奔霁安府,一路上流民逃命,遍地饿殍。

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就像当年抱着老瞎子的尸身,救不了他,复不了仇。

「能冷下心肠的人,才可救民。」

耳边响起裴安说过的话,彼时我嗤之以鼻。

如今,好似懂了。

我狠下心,拉紧缰绳策马赶路。

快点,再快点。

谁也没想到我会再遇到裴安,更没想到他成了南境的俘虏。

南境主帅将刀架在他脖子上,目带讥讽。

「听闻永固公主对驸马情根深种,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我冷笑一声,拿起手边的长弓。

瞄准。

6

「公主是想试试您的剑快,还是我的刀快?」

那人长刀一横,裴安的脖子便见了红。

手中的利箭破空而去,瞄准的是裴安心脏。

「殿下您……」

渺音惊呼出声的同时,敌军刀下的裴安应声倒地,鲜血淋漓。

死得不能再死。

我冷眼看着城下愣神的将军,他凭何觉得我会因为裴安舍下府城百姓。

何况……

我垂眸,握着弓箭的手微颤。

「听闻公主为了嫁给驸马舌战大齐满朝文武,险些掀了朝堂,如今看来,传言委实不可轻信。」

他慢条斯理地擦着刀上的血,笑不入眼。

紧接着,阵前就多了一排老弱妇孺跪在铁骑之下。

「不知公主对着你们泾州的百姓可还能下得出手?」

他话音方落,身边的副将便杀了脚下一个妇人。

「我等已叫阵三日,不知今日可能与公主一战?公主若不应,本将便每半个时辰杀一人。」

城下,三军叫阵,手刃人命。

城中,万千百姓,无处可退。

那便,战!

我们策马出城的那一瞬,只见满目血雾。

南境的人将他们尽数杀尽。

其中一个倒下的幼童,手中还握着一颗糖。

那一战,杀红了眼。

我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只知道那把银枪染成了红色,身边的人不停倒下。

惨烈,混乱,命如草芥。

「殿下小心!」

身后传来渺音的声音,下一秒,我便被一人揽腰扑下马。

我反手杀了要扑过来的士兵,回眸对上了一双面具下熟悉的眼睛。

来不及说话,一杆长枪刺过来将我们分开。

只匆匆一眼,便忙着应对身边的明枪暗箭。

直到敌营后方升起滚滚浓烟,大军后撤,我松了口气。

派出去的人的手,南境的粮草,没了。

我吩咐渺音跟着诸将回城,飞身一跃拦住了想要悄然离开的面具人,二话不说便动手。

招招致命。

他避而不攻,几招过后赤手握上了银枪。

四目相对,他眼底流露出一丝关切。

「你受伤了?」

我抿唇,手中的银枪不进半寸,我打不过他。

「裴安,你藏得真深。」

是的,方才那个不是裴安。

明明,我能一眼认出是不是他,但却不知道他身手这般好。

还真是,讽刺之极。

「方才若我真的被他挟持你会射箭吗?」

「南境挑起战火,是否与你有关?」

他微怔,张了张口,声音干涩。

「是」

「霁钰关城防图被盗,是否与你有关?」

「是」

我望着面具下那双眼,双目猩红,声嘶力竭。

「那你可知,泾州百姓尽数被屠?」

他松开银枪,垂眸颔首,一言不发。

是啊,他定然是知晓的。

手中银枪一转,直逼他胸口。

裴安微愣,下意识握住了枪头,顷刻间鲜血涌出。

「自一开始你留在我身边便是为了复国,是与不是?」

他沉默不语,只望着我。

我自嘲一笑,收回银枪转身入城。

「滚,莫要再让我看见你。」

「千愿」

明知不该停留半分,我却还是驻足站在了原地。

「记得让渺音处理伤口。」

我微怔,低头望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后笑出声,侧目。

「太子殿下还是盼着我早入黄泉,否则,您就危险了。」

事到如今,我们之间半分关系都不该有。

我疾步入城,望着眼前的场景呼吸一滞。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街道两旁伤兵哀嚎声断断续续。

百姓面上或是惶恐,或是悲恸,或是麻木。

不远处放着一排排战死的将士,我不敢看,却不能不看。

满头白发的老妪抱着一个年轻士兵的尸首,无声落泪。

她抬眸望着我,眼底有责备,有愤恨,又转为无力。

「殿下别看了,我为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渺音站在了我身后。

「阿音,我还能做什么?我……」

「逝者已逝,殿下能做的便是保重身体,让活着的人好好活下去。」

让活着的人活下去……

我能吗?

我猛然吐出一口血,眼前一黑,轰然倒下。

昏迷前,我看到渺音神色慌张地伸手接住我。

都要活下去,渺音,将士,百姓,他们都该活下去。

我做了个梦。

梦到永安堂的孩子平安长大。

梦到渺音嫁了人,有了孩子。

梦到我去了泾州,握着糖的孩童坐在夕阳水船上吃着糕点。

再睁眼,屋内只燃着一盏油灯,下一秒紧密的锣声响起。

我翻身拿起银枪冲出去,是敌袭!

7

这一战,直至天亮。

渺音死了。

死在仅离我一丈的地方。

原本为我准备的棺材,里面躺着渺音。

我抱着酒坛坐在她坟前,尽数倒在地上。

备战之时,我不能陪她喝。

当初我向她安排自己的身后事,嘱咐她的子孙在她百年之后也要为我扫墓。

小丫头红着鼻子,一边不许我说,一边拿出本子一项项记下。

可她,死在了我前面。

再也没有人一直在我耳边殿下殿下喊个不停,我以为自己会哭,如那个老妪一样。

可我哭不出来。

「你说你是不是傻,走在我前头做什么,以后谁给咱俩烧纸钱。」

我抬手摸了摸牌位,冰冷生硬,不像她的脑袋温暖柔软。

「阿音,对不起。」

我不该带她来这里,我以为,自己能护住她。

最后一缕阳光尽数落下,我起身,回眸看了一眼背后星星点点的灯光。

霁安府剩下的这些灯,一盏都不能再灭。

我翻身上马,环视亲自挑出来的精兵悍将,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两个字。

「出发。」

虽千万人吾往矣,九死而不悔。

这一战,不能输。

我们赢了,火烧敌营,斩杀主帅。

但我们也陷入包围,必死之局。

握着银枪的手已然在抖,身上多了好几个血窟窿。

寒光一闪,我望着迎面而来的长刀闭目。

城中留下的守卫足以撑到赵老将军赶到,永安堂也留了专人看顾。

要说遗憾,不知道我重新定的棺材有没有打好,赵老将军愿不愿意为我收尸。

要是能埋在阿音身边就好了,也不知她在下面有没有等我。

脸上感到一阵温热,我睁眼,便看到面前的人浑然倒下,一片猩红中,赵老将军握着弓箭冷眼看着我。

一直紧绷着的弦松开,我在一道惊呼声中倒下。

真好,剩下的人有救了。

这一觉睡了很久,耳边吵吵嚷嚷,我不耐的睁眼,却发现自己躺在棺材里。

盖着棺材盖的那种,听着外面有人哭丧。

怎么说呢,心情有点微妙。

赵老将军是要多恨我,要将我活埋。

我正考虑掀棺出去会不会被误以为诈尸吓到人,便感觉拉着棺材的车马停下,周遭声音一寂。

「何人拦路!」

是五皇兄的声音,可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棺中,是何人。」

这声音……是裴安。

「你竟还敢出现在此处,裴安,看在永固的面上我今日放你一马,让开。」

「我要见她。」

「她死了!你要是还有半点良心,便让开!」

听着外面两人剑拔弩张,我有些心虚。

看样子是谁传出了我战死的消息,五皇兄大抵是奉命扶棺入京。

可问题是,我虽命不久矣,却还活着。

「既如此,恕裴某无礼,开棺!」

「你敢!」

耳边传来刀剑相碰的声音,察觉到上头的棺材板动了一下。

我下意识死死扣着棺材板,今天说什么都不能让他把棺材打开!

生死不见,对我们都好。

棺材终究是被移开了一条缝,紧接着我看到五皇兄一脚踢开裴安,他发冠落地,散落一头白发。

我一怔,他怎么,白了头。

「千愿,你还欠我一个愿望……」

五皇兄挡住了裴安的身影,我听到他声音微颤,屏息闭上了双眸。

愿望啊……我倒是记得。

只是,不作数。

我们之间的所有,统统不作数。

棺材被人重新盖好,我听到五皇兄下令活捉裴安。

前朝太子,五皇兄不会真的放过他的。

大抵,他早便设好了陷阱等着裴安。

说不得,连我也是其中的一环。

眼皮越来越沉,我恍然,五皇兄这是怕我救他啊。

怎么会呢,我有什么脸再护着他。

8

「醒了?」

再睁眼,我发觉自己身处荒郊野岭,五皇兄守在马车旁边烤着野兔。

「你这是唱的哪出?」

「永固公主为国战死,遵遗愿葬于旧里,这个结果你可满意?」

他抬手撕下兔递给我,顺道扔给我一壶酒。

「欺君之罪,你倒是不怕死。」

「做公主,你不开心。」

我微怔,默然开了酒喝了一口。

「他呢?」

「放心,人家不像你那般蠢,自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才冒险,早跑了。」

五皇兄没好气地瞥了我一眼,我走到他身侧坐下。

「你若真心想抓他,又怎会让他逃脱,这出戏演给朝堂看的同时,你是为了确认那人的安危吧?」

曾听闻五皇兄心悦烟雨楼的一名女子,却求而不得,立志不娶无缘皇位,我却从未想过会是柳依依。

「南境求和提出联姻,不日我便会和南境公主成婚。她是我的一点私念,抱歉利用了你。」

这便是身在皇族的悲哀,他曾为一人舍皇位,如今也要为了大局娶和亲公主。

那位公主,则注定要嫁给不爱自己的人。

「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能把你这辈子也搭进去,你若想去找他便去,若不想便四处走走到处看看,总能再找到一个与你心意相通的人过完这一辈子。」

五皇兄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我鼻子一酸,别过脸喝闷酒。

他看向我的眼眸太亮了,亮到我不忍心告诉他,我活不了那么久,也等不来心意相通的人。

「哥,我会的。」

那就,让他以为我会按照他的设想好好活着。

皇兄走了,三岁枯的毒性霸道,没有渺音,我也没力气四处游历。

我寻了处种满梨树的村落住下,在院门口也种了一棵梨树。

又一年梨花落,我看到裴安一袭白衣站在树下望着我笑。

他说,千愿,快许个愿。

我怔了怔,张口。

「下辈子我不当公主,你也不要做太子,好不好。」

风过,我好似听到他说了声。

「好」

9

裴安番外

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她是大齐的公主。

她的父皇,杀了我的母后和父王,灭了我的国。

我父王懦弱、优柔寡断,沦为内阁傀儡,不是个好君王。

但他是个好丈夫,在内阁欲废后之时以命要挟保住发妻。

他是个好父亲,他暗中为我请来被逼致仕的能臣教导我为君之道,力求我在他百年后能够自保。

可还没等我长成,各处反贼揭竿而起,只几个月便直逼皇宫。

我亲眼看着父王被一个女将一箭射穿,看着母后抱着父王的尸身自刎,看着恩师被乱刀砍死。

我怎么能不恨!

一路逃到皇庄,看到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我被塞到柴房认命之际,遇到了自己捡来的小乞丐。

我记得,她叫千愿。

她是恩师考验我的一道题。

寒冬腊月,风雪交加,瘦瘦小小的姑娘衣着单薄,却死死抱着一条狗缩在墙角。

我不由多看了两眼。

「殿下可知,她为何濒死也要抱着那只狗?」

许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恩师出言询问。

「大抵,是她与那狗感情深厚?」

「非也,殿下可听过饥荒之时愚民易子而食的故事?」

我一怔,再透过马车看向那幼童,只觉得一阵恶寒。

「您的意思是,那狗是她的口粮?」

「殿下若不信,可自己去问问。」

我已然信了,可为了求证,下了马车走向她。

我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样子,下意识解开身上的大氅盖在她身上。

她抬眸,一双眼生得干净无瑕。

可我,还是卑劣地问她。

「你叫什么?」

「千愿」

稚嫩的童音让我有些问不出口,她是我的子民,若她为果腹食爱宠,错的,是父王,是我。

她有什么错呢?不过,是想活着。

思及此处,我尽量软了声音,摸了摸她的头,故作轻松道。

「小丫头名字取得可真贪心,这样,哥哥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许一个试试?」

然后,她将怀里的小黄狗举到我面前。

「救它」

那一刻,女孩双眸灿若星光,我只觉得脸火辣辣地疼。

这一局,恩师和我皆输了。

我做主将人救下,却因羞愧未将她带在身边,便送到了皇庄。

再见面,我与她当初一样,一无所有。

「千愿,我没有家了。」

我笑着望着她,一路隐忍的委屈汹涌而出。

她微怔,然后走过来将手抚在我的脑袋上。

「哥哥,也可以许个愿。」

我没有许,她带着我混在一众乞丐中,倒真的避开了追兵。

就这样过了几日,直到皇宫的灯重新亮起。

我站在桥洞下,望着自己住了八载,双亲丧命的地方。

「千愿,灯亮了」

灯亮了,我没家了。

皇宫上空燃起一片烟花,小姑娘惊叹了一声好看后继续扒拉着她的红薯。

我恍然发觉,天下易主这件事除了我,好似无人在意。

我有些害怕,便问出了声。

「千愿,你说这天下换了主人会有人在乎吗?」

「听老瞎子说新的帝王也曾困苦,往后大抵会好过一点,嘶,不晓得明日还有没有红薯吃。」

小丫头只回了一句,被手里的红薯烫得摸耳朵。

我瞧着她的样子便觉得,是因皇族无能让她过成这样。

那时我下定决心,定要护着她,护住了她就好像护住了皇族最后的尊严。

我为她引开了人贩子,沦为奴隶。

然后,我在奴隶营被父王培养的心腹找到,就地潜伏伺机复国。

我们将目光落在新认回的小公主身上,却没想到,那是千愿。

我一心护着的人,是大齐公主,是仇人之女。

滔天恨意险些将我淹没,再醒来,我身处皇宫,却再也不是我的家。

我迷茫了,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可那天夜里,她握着匕首跟在李自成身后,分明害怕的在抖,却一心想要惩治恶人。

她仍旧是那个小姑娘,变了的是我。

而后我看着她建立永安堂,帮着她斗夸李氏。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开始教她,教她我当年所学的为君之道。

但她学得不好,她只学会了仁,没学会狠。

她不知道,在她问我愿不愿意娶她时,我曾有一瞬是动摇的。

喜欢她,好似是理所应当的事,明知不可为,偏心之所向。

我差点放弃仇恨,只做她的驸马。

而后,依依中了三岁枯,是帝王下的毒。

只因,五皇子心悦她,依依因身份立场不嫁,她那宝贝儿子扬言终身不娶,放弃皇位。

而后,她发现了我的身份,剑指依依。

我清醒了。

我和她,此生都不可能。

她说,她等我。

可我不信,我若去,依依会死。

大婚前夜,我带着依依离开,那时我以为我们永不再见。

依依比我更像皇族,更理智,更狠。

她瞒着我撺掇南境引战,盗取霁钰关城防图 ,以致大齐连败,泾州被屠城。

「表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心太软了。」

她因余毒脱力躺在软榻上,说话间还咳两声,眼神却狠辣无比。

我那时觉得,她比我更适合做父王的孩子。

得知千愿坚守霁安府后,我再也忍不住独自去了战场。

而后便看到千愿毫不犹疑的那一箭,要了“我”的命。

我知晓她认出那人不是我,可我还是问她若被挟持的是我,她会不会射那一箭。

然后她用行动告诉我,她会。

枪枪致命,在家国大义面前我什么都不是。

她和依依都做得很好。

放不下的,只有我。

可她,死了。

依依拦着我,她说定是大齐的圈套。

可我不去看看怎能安心?

我去了,她没死,还暗中扣着她的棺材板。

我想带她走,想起八岁那年她说让我许愿的事。

可她紧闭着双眸,无声拒绝。

我错了,她学会了狠,只是那狠,只对我。

不过,活着便好,她活着便是救了我一命。

此后苟活,青灯古佛,罪人之躯不敢求来世,只愿今生能再见她一面。

大抵是有缘无份,寒来暑往,我四处游历都不曾再遇到她。

后来我不知怎么走到一处种满梨花的村落,寻到一处荒芜的小院,那院子门口也种着一棵梨花树。

听村民说,那是一位姑娘种下的,不过许多年前便去世了。

我站在白纷纷的梨花树下望着布满灰尘的竹椅,莫名湿了眼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