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确信床下藏着一个人。
这不是被害妄想症,也不是深夜看恐怖片的后遗症。
我有确凿的证据——每天早上醒来,我的拖鞋都会调换位置。
事情是从上周三开始的。那天加班到凌晨两点,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一头栽倒在床上。
半梦半醒间,我听到床下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人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
"谁?"我猛地坐起身,打开手机闪光灯往床下照去。
灰尘、几个旧纸箱,还有我那双蓝色拖鞋——左脚在右,右脚在左。
我清楚地记得,昨晚我脱鞋时明明是正常摆放的。
接下来的几天,奇怪的事情越来越多:
1. 冰箱里的牛奶总是莫名其妙少半盒
2. 浴室镜子上的水雾偶尔会出现一个陌生的掌印
3. 深夜能听到极轻的翻书声,而我根本没有睡前阅读的习惯
直到昨晚,我终于确认了这个"房客"的存在。凌晨三点,我被一阵尿意憋醒,刚要起身,突然感觉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我的脚踝。
我浑身僵硬地躺在黑暗中,听见床下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别开灯...他们在找我。"
此刻,我正坐在咖啡厅里写下这些文字。我不敢回家,更不敢报警——因为今早整理床铺时,我在枕头底下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二十年前的凶案现场,而躺在血泊中的那个人...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2
我坐在咖啡厅最角落的位置,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差点打翻了桌上的美式咖啡。
照片上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胸口插着刀倒在血泊里的画面,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
"先生,您还需要续杯吗?"服务员走过来问,我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不、不用了。"我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4点23分,窗外的阳光还很亮堂。
但那条"他们今晚会来"的短信,让我连阳光都觉得阴冷。
我决定回公寓看看。走出咖啡厅时,我神经质地回头看了三次,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我。
地铁上,我死死攥着那张照片,汗水把照片边缘都浸软了。
回到小区时,天已经擦黑了。
我们这栋老式公寓没有保安,电梯还是二十年前的那种铁栅栏门。
我按下4楼的按钮,电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往上爬。
突然,电梯猛地顿了一下,灯光闪了闪。我的心跳跟着漏了一拍。
透过铁栅栏,我看见4楼走廊尽头的404室门开了一条缝,里面黑漆漆的。
"奇怪..."我小声嘀咕。我记得清清楚楚,上周物业来收水电费时说过,4楼就住着我一个住户,其他三户都是空着的。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404门口,闻到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像是医院走廊那种味道。更奇怪的是,门口的地垫是湿的,上面有几个模糊的脚印,一直延伸到浴室方向。
"有人吗?"我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没人回答,但我听见浴室方向传来"滴答"一声,像是水龙头没关紧。
我摸到墙上的开关,"啪"地按亮灯。眼前的景象让我倒吸一口冷气——
浴室镜子被人用红色颜料(我希望是颜料)写着一行大字:"你本不该存在"。那字迹歪歪扭扭的,像是有人用受伤的手写的。
我两腿发软,正想退出去,突然听见身后"咔嗒"一声响。回头一看,404的门自己关上了!我冲过去拧门把手,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
"操!"我骂了一句,掏出手机想报警,却发现信号格是空的。这时,浴室里又传来"滴答"一声,比刚才更响了。
我硬着头皮走回浴室,发现洗脸池的水龙头确实在滴水。但更可怕的是,我凑近镜子看那些红字时,发现镜子里我的倒影...居然在笑。
可我明明没有笑啊!
我吓得往后一退,撞到了身后的置物架。一瓶沐浴露掉下来,砸开了洗脸池下面的柜门。柜子里蜷缩着一团东西——是件沾满血迹的蓝色睡衣,和我现在穿的一模一样!
"咚咚咚",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我魂都要飞了。声音是从浴室镜子里传出来的,好像有人在镜子另一侧敲打。
我发疯似的往外跑,这次门把手一拧就开了。我跌跌撞撞地冲回自己家,把门反锁了三道,瘫坐在地上直喘气。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我右手还攥着什么东西——是那件血睡衣口袋里的一张纸条,已经被我的汗水浸湿了一半。上面写着:
"别相信你的记忆。7月15日快到了。"
3
我瘫坐在自家门口,手里攥着那张从血睡衣口袋里摸出来的纸条,心脏跳得像是要撞断肋骨。
**"别相信你的记忆。7月15日快到了。"**
这行字写得歪歪扭扭,像是有人用左手匆忙写下的。更诡异的是,字迹看起来有点眼熟——就像我自己写的。
我咽了口唾沫,把纸条塞进裤兜,踉跄着爬起来。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冰箱运作的嗡嗡声。我打开灯,检查了一遍每个角落——衣柜、阳台、浴室——确认没人躲着后,才稍微松了口气。
但就在这时,我听见床底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像是有人在轻轻翻动纸张。
我浑身僵住,死死盯着床底。那声音停了,但几秒后,又传来一声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推了出来。
我抄起墙角的棒球棍,慢慢蹲下身,用棍子把床单挑开一条缝。
**一个牛皮纸袋**被推到了床沿边。
"谁在那里?"我声音发颤,棒球棍举在胸前,随时准备挥出去。
没人回答。
我深吸一口气,用棍子把纸袋勾了出来。袋子很轻,里面似乎只装了一样东西。我小心翼翼地打开——
**是一盘老式录音带。**
黑色的磁带外壳上贴着一张泛黄的标签,上面用钢笔写着:
**"7号实验体,记忆重置第3次。"**
我的手开始发抖。
我家里根本没有录音机,这盘带子是怎么出现在我床底下的?而且,"7号实验体"是什么意思?"记忆重置"又是什么鬼?
我翻遍家里的抽屉,终于在电视柜最底层找到了一台积满灰尘的老式录音机——那是我爸留下的旧物,我搬进来时随手塞进去的,从来没想过要用它。
我擦了擦机器上的灰,插上电源,把磁带塞了进去。
按下播放键的瞬间,录音机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接着,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
**"1999年7月14日,实验成功。我们把林远的记忆植入7号体内,但他想起了真相...必须再次清洗..."**
我猛地按下停止键,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滑。
**林远。**
那是我的名字。
可这段录音听起来像是某种实验记录,而且日期是1999年——那时候我才多大?五岁?六岁?
我强迫自己继续听下去。录音机里传出沙沙的杂音,接着是另一个声音,这次是个女人,语气冰冷:
**"7号实验体出现记忆回溯现象,建议加强抑制。如果情况恶化,按标准程序处理。"**
然后是一段沉默,只有微弱的电流声。就在我以为录音结束时,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是我的声音。**
"放我出去..."录音里的"我"虚弱地喘息着,"我不是林远...我是...我是..."
声音戛然而止,磁带自动倒带,回到了开头。
我坐在原地,脑子一片混乱。
**"7号实验体"、"记忆重置"、"我不是林远"...**
这些词在我脑子里疯狂打转。
我低头看着录音机,突然发现磁带背面刻着一行小字:
**"每听一次,记忆松动一分。"**
我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就在这时,床底下又传来声音——
**"咔嗒。"**
像是有人轻轻扣动了扳机。
4
床底下那声"咔嗒"的轻响,像是一根针扎进我的神经。我死死盯着床底下的黑暗,棒球棍攥得手心发烫,可那里再没传出任何声音。
录音机还在循环播放着那段诡异的实验记录,我的声音在里面断断续续地重复:"我不是林远……我是……"
我猛地拔掉电源,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我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每听一次,记忆松动一分。"**
磁带背面的那句话在我脑子里盘旋。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不确定这双手是不是真的属于我。如果我的记忆被"重置"过,那我现在记得的一切——我的童年、我的父母、我的工作——会不会都是假的?
我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向衣柜。
衣柜是老式的实木推拉门,上面有一面全身镜。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黑眼圈深重,脸色惨白,头发乱糟糟的。我伸手摸了摸脸,镜子里的人也摸了摸脸。
**可为什么……我总觉得镜子里的人比我慢了半拍?**
我猛地拉开衣柜,衣服整齐地挂着,可最里面那件黑色风衣后面,似乎贴着什么东西。我拨开衣服,发现衣柜内壁上粘着一张折叠的纸。
我的心跳加速,手指发抖地把它撕了下来。
展开后,我发现那是一张**医院病历单**。
**患者姓名:林远(7号复制体)**
**诊断结果:记忆覆盖术后认知紊乱**
**治疗方案:定期记忆巩固,抑制回溯现象**
**注意事项:若再次出现记忆复苏,立即回收处理**
纸的右下角盖着一个模糊的红色印章,像是某种机构的标志,但已经褪色到看不清。最底下还有一行手写小字:
**"别让他们发现你想起来了。"**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的字迹开始扭曲。一些陌生的画面突然闪进脑海——
- **白色的房间,手腕上的束缚带**
- **戴着口罩的人往我静脉注射蓝色液体**
- **我拼命挣扎,喊着:"我不是实验体!"**
这些是……我的记忆?还是别人塞进我脑子里的幻觉?
我踉跄着退后两步,后背撞上了梳妆台。台面上的护肤品瓶子"哗啦"倒了一片,其中一个滚到地上,瓶盖摔开了,里面飘出一张卷起来的小纸条。
我蹲下去捡起来,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打印的字:
**"你的记忆里有三处漏洞,找到它们。"**
什么漏洞?谁留下的纸条?我明明记得这瓶面霜是上周新买的,怎么可能有人往里面塞东西?
突然,衣柜的推拉门"咯吱"一声,自己缓缓移动了一寸。
我浑身僵住,盯着那道黑漆漆的缝隙。
**——咚、咚、咚。**
三下敲击声,从衣柜里面传出来。
5
衣柜里的敲击声像一把锤子,每一下都砸在我的头骨上。我死死盯着那道缝隙,手指无意识地抠紧了病历单的边缘。
**咚、咚、咚。**
又是三下。节奏和之前一模一样,像是某种冰冷的暗号。
我颤抖着伸出手,猛地拉开衣柜门——
**里面只有衣服。**
可当我低头时,发现衣柜底板上有几道新鲜的划痕,像是有人用指甲反复抓挠过。我蹲下身,指甲抠进木板缝隙,竟然把整块底板掀了起来。
下面藏着一本小学作业本。
封面上用铅笔写着"林远,二年级三班",字迹稚嫩。翻开第一页,是歪歪扭扭的日记:
**"1994年9月1日,晴。今天爸爸带我去新学校,同学们都笑我的蓝色书包……"**
我的呼吸凝滞了。这段记忆无比清晰——那是个印着变形金刚的蓝色书包,拉链上挂着小哨子。可当我翻到下一页时,纸上的内容变成了:
**"1994年9月15日,阴。医生说我不能吃巧克力了,要按时打针。"**
**——我根本不记得这段!**
继续往后翻,日记在10月突然中断,最后一行写着:
**"他们说我得改名叫7号。"**
作业本最后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七个穿病号服的小男孩排成一排,每个人都长得一模一样。照片背面用红笔圈出了其中一个孩子,旁边标注:"存活37天"。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响起尖锐的耳鸣。一些记忆碎片突然刺进脑海:
- **消毒水味道的走廊,我光着脚奔跑**
- **玻璃窗外戴着防毒面具的大人**
- **某个深夜,隔壁床的"我"突然被拖走,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这就是纸条上说的"记忆漏洞"?
我发疯似的翻遍整个房间,在冰箱后面找到第二张纸条:"第二个漏洞在你左臂。"
卷起袖子,我左臂内侧有一个几乎褪色的条形码疤痕,旁边还有几个针眼大小的愈合点。**我从来不记得自己纹过身或者住过院。**
当我用手机闪光灯贴近观察时,疤痕在蓝光下浮现出荧光数字:**7-15-1999**。
这个日期第三次出现了。
第三张纸条藏在淋浴间排水口盖板下,已经被水泡得发软:"第三个漏洞在梦里。"
我愣在原地。最近我确实反复做同一个噩梦——
**我在一扇打不开的门前拼命敲门,而猫眼里映出的,是另一个我举着刀走近的身影。**
突然,手机震动起来。一条新短信:
**"你找到漏洞了吗?现在看看窗外。"**
我浑身发冷地拉开窗帘。
对面公寓的窗前,站着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
他缓缓举起一张白纸,上面写着:
**"我们是同一个漏洞。"**
6
我猛地拉上窗帘,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那个黑衣男人还站在对面公寓的窗前,隔着两层玻璃,我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像冰冷的刀锋抵在我的皮肤上。
**“我们是同一个漏洞。”**
那张纸上的字在我脑子里嗡嗡作响。我抓起手机,放大拍下的照片——男人的右手袖口露出一截疤痕,和我左臂的条形码几乎一模一样。
**他也是“7号”?**
床上的录音机突然自动启动,沙沙的电流声里传出那个女研究员冰冷的声音:
**“实验体出现交叉记忆污染,立即隔离7-G。”**
我冲过去拔掉电源,可录音机仍在运转。现在播放的是我从未听过的段落——
**“林远原始记忆植入完成度92%,但7-G开始梦见其他克隆体的经历……建议提前销毁。”**
“砰!”
对面公寓传来一声巨响。我掀开窗帘一角,看见黑衣男人正用头疯狂撞击玻璃,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可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嘴唇蠕动着重复同一句话。
我打开手机录像功能放大画面,终于读懂了唇语:
**“猫眼里的刀……是真的。”**
一阵眩晕袭来,我扶住墙壁,梦境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
- 我趴在门板上拼命敲门,猫眼另一侧的自己举起尖刀
- 身后传来滴答声,回头看见七个培养舱浸泡着残缺的躯体
- 某个声音在说:“7月15日,记忆会像玻璃一样碎掉……”
手机突然震动,黑衣男人发来一张照片:1999年的实验室记录表,七个签名栏中,**六个都签着“林远”**,唯独最后一个写着——
**“7-G,处决完毕。”**
照片角落的日期是:**1999年7月15日**。
衣柜里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声音,这次伴随着微弱的呼救:
“救救我……我在你梦里……
7
我抓起水果刀冲向衣柜,猛地拉开柜门——
**里面蜷缩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他抬起头,凌乱的刘海下露出一张和我完全相同的脸,左眼下方有一颗我从未见过的黑痣。更恐怖的是,他的右手正握着我的蓝色拖鞋,鞋底沾着未干的血迹。
"你终于来找漏洞了。"他咧嘴一笑,露出比我更尖的虎牙,"我是你在第二次记忆重置时被删除的碎片。"
我的刀尖在颤抖。他说话时嘴唇的弧度、皱眉时眉心的纹路,甚至连右手小指微微抽搐的习惯——全都和我一模一样。
"不可能......"我后退着撞上窗台,"如果你是记忆碎片,怎么可能有实体?"
男人慢慢爬出衣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锈迹斑斑的怀表。打开表盖,里面嵌着张微型照片:七个穿白大褂的成年人围着手术台,台上绑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
"1994年9月15日,"他轻声说,"他们第一次给我们注射记忆抑制剂。"
怀表背面刻着三行小字:
**1. 别相信7月15日的记忆**
**2. 猫眼外的刀永远比你先到**
**3. 真正的漏洞是——**
最后一行被人为刮花了。
窗外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对面的黑衣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们这栋楼的防火梯上,正用消防斧劈砍我的窗户。他的防毒面具后面传来机械合成的电子音:
"检测到双重记忆污染,执行清理程序。"
衣柜里的男人突然抓住我的手,把怀表塞进我掌心:"他在你记忆里植入了自杀指令!快想——你小时候最害怕的地方是哪里?"
一段被尘封的记忆轰然炸开:
- 幽闭的地下室,墙上钉着七个编号项圈
- 穿胶鞋的大人拖走哭喊的"6号"
- 我(7号)蜷缩在角落,听见他们说"最后清洗定在7月15日"
斧头劈开窗框的瞬间,黑衣男人脖子上的条形码在月光下清晰可见——**7-G**。
8
斧刃劈碎玻璃的刹那,衣柜里的男人猛地将我推向门口。
"跑!去老城区松林小学!"他嘶吼着,鲜血从嘴角溢出,"地下室的门锁密码是我们的生日——**0715**!"
黑衣男人的斧头已经砍进窗框,防毒面具的呼吸阀发出嘶嘶的声响。我来不及思考,攥着怀表冲出房门,身后传来肉体被撕裂的闷响和一声癫狂的大笑:"你逃不掉的!我们都是漏洞!"
电梯显示屏停在1楼不动,我转向安全通道,却在楼梯拐角看见一滩新鲜的血迹——血迹尽头,**一只苍白的手正缓缓缩进配电室的门缝**。
我浑身发冷,但更可怕的是那只手腕上的条形码——**7-D**。
怀表突然在我掌心震动起来。掀开表盖,原本的合照变成了实时画面:黑衣男人(7-G)正站在我的卧室里,用斧头劈开我的床垫。而画面角落,浑身是血的衣柜男人(7-F)竟诡异地冲镜头笑了笑,用口型说:**"他才是第一个被污染的。"**
松林小学是二十年前就废弃的学校。翻过生锈的铁栅栏时,我的手机自动播放起一段陌生录音:
**"7-G的特殊之处在于,他保留了林远死前最后三分钟的记忆。"**
月光下,操场上的杂草长到齐腰高。主教学楼的地下室入口被十几道铁链锁住,但最粗的那条锁链上挂着一个崭新的电子密码锁。
我输入0715,锁屏亮起红光:**"密码错误,剩余尝试次数:2"**
冷汗浸透后背。我忽然想起怀表背面被刮花的那行字,用手机闪光灯斜照,隐约看出被刮掉的痕迹组成了一个单词:**MIRROR**
颤抖着输入**0771**(MIRROR在数字键盘对应的字母),锁屏"滴"地变绿。
地下室的黑暗像实体般涌出来。手机电筒照亮的瞬间,我看见了——
**七张儿童床整齐排列,每张床头贴着编号。**
**我的7号床上放着一本摊开的图画本,画着七个手拉手的小人。**
**而地面上,六道拖拽的血痕全部终止在中央的下水道盖板处。**
图画本最后一页被撕掉了,但下一页透出淡淡的铅笔印。我掏出怀表在上面摩擦,渐渐浮现出一幅画:
**一个大人抓着小孩的手,在纸上反复写"林远"这个名字。**
**角落里画着日期:1999.7.15**
下水道盖板突然震动起来,下面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声音,伴随着孩童的抽泣:
"放我出去……我不要再当林远了……"
9
下水道盖板的震动越来越剧烈,铁链碰撞声混着孩童的哭喊,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形成诡异的回声。我跪在地上,手指抠进盖板的缝隙,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想起1999年那个雨天——
**等等,我为什么会记得?**
一段本不属于我的记忆突然浮现:
- 暴雨拍打着实验室的玻璃窗
- 我(真正的林远)被绑在手术台上,胸口贴着电极片
- 穿白大褂的女人说:"记忆提取会杀死你,但你的意识会活在七个容器里"
图画本上的铅笔痕迹突然在我手中变得滚烫。翻到背面,在闪光灯照射下显现出密密麻麻的算式:
**7名实验体 ÷ 3分钟记忆 = 每份承载25.7秒**
下水道里传来"咔嗒"一声,盖板自动掀开一条缝,腐臭的空气扑面而来。我强忍呕吐欲,用手机照向下方——
**六具孩童的骸骨围成一个圆圈**,中间放着个防水磁带机。当我顺着生锈的梯子爬下去时,骸骨们的头骨突然齐刷刷转向我,下颌骨张合着发出7-F的声音:
"欢迎回家,25.7秒先生。"
磁带机自动播放起来。先是刺耳的电流声,接着是林远(真正的我?)临死前的录音:
"他们骗了我们...这不是记忆移植..."剧烈的喘息声,"是意识分割...每个克隆体只分到...呃啊!..."
惨叫过后,录音里响起7-G冰冷的电子音:
"处决完成。现在开始分配记忆碎片。"
骸骨们开始有节奏地叩击地面,像在倒计时。磁带机吐出最后一截磁带,上面用血写着:
**"你是第7份记忆的载体,也是唯一的变量。"**
正上方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抬头看见7-G的防毒面具堵在下水道入口,他手中的斧头滴着新鲜血液——是7-F的血。
"真感人。"7-G的电子音带着嘲讽,"但你们忘了,最后25.7秒的记忆在我这里。"
他举起一个老式投影仪。白光射向地下室墙壁的瞬间,我终于看到了1999年7月15日**真正的最后三分钟**:
画面里濒死的林远突然挣断束缚带,抢过手术刀插进女研究员的眼睛, screaming:
"你们根本不是在克隆我!是在把活人改造成——"
投影戛然而止。7-G的斧头已经劈到我面前:
"该回收漏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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斧头劈下的瞬间,我抓起一截腿骨格挡,"咔嚓"一声脆响,骨头碎片扎进手掌,鲜血顺着掌纹滴在磁带机上。
突然,7-G的动作停滞了,防毒面具后的电子音发出紊乱的杂音:"警…告…检测到原始记忆载体…"
他的机械眼锁定我流血的手掌——血液在磁带机表面形成了奇特的纹路,和地下室墙上的涂鸦一模一样。
**那是七个数字:7-1-5-9-9-9-1**
"1999年7月15日的坐标…"7-F的声音突然从骸骨堆里传来。他的脸浮现在最完整的头骨上,像水面的倒影:"输入它!那是林远最后的密码!"
我染血的手指按向磁带机键盘。每输入一个数字,7-G就抽搐一下,仿佛在被无形的电流攻击。当最后一个"1"按下时,整个地下室剧烈震动,六具骸骨组成的圆圈中央,升起一个微型投影装置。
1999年7月15日的完整影像终于播放:
濒死的林远在手术台上嘶吼:"…把活人改造成生物武器!我们不是克隆体,是记忆的寄生容器!"他扯开自己的病号服,胸口赫然有个和我们现在一样的条形码——**Original-0**
女研究员捂着眼睛惨叫:"阻止他!7-G程序要失控了!"
镜头剧烈晃动间,真正的林远用最后力气将手术刀插进自己太阳穴,鲜血喷溅在摄像机镜头上。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一份文件:《意识寄生武器化计划》,签署方是某跨国制药公司徽标。
7-G的防毒面具"啪"地裂开,露出和我一模一样的脸,但右眼已经变成机械体:"你终于明白了…我们都不是林远…"他举起颤抖的手,"我们是…他死亡瞬间的…记忆寄生虫…"
骸骨堆突然塌陷,7-F的完整躯体从地下升起,手里握着林远当年用的同款手术刀:"但我是例外。"他露出诡异的微笑,"我是林远自杀时的那把刀。"
11
7-F的手术刀抵在我喉咙上时,我突然明白了所有事。
"你不敢杀我。"我盯着他的眼睛,"因为你知道——**我才是真正的林远**。"
刀尖颤动了一下。
我抬起左臂,条形码在月光下泛着蓝光:"这不是实验体编号,是反向追踪码。1999年那天,我提前在自己骨髓里植入了纳米追踪器。"
"六个孩子不是克隆体,是被绑架的孤儿。"我指向骸骨堆,"制药公司用他们的身体当培养皿,但我的记忆太强烈,反而吞噬了宿主意识——这就是为什么会有'记忆污染'。"
防毒面具后传来机械音:"确...认...原始载体..."7-G突然单膝跪地,机械眼闪烁着红光,"任...务...终止..."
7-F歇斯底里地大笑:"那又怎样?二十年来我们轮流'成为'林远,早就分不清谁是谁了!"他掀开衬衫,心脏位置嵌着个微型装置,"知道这是什么吗?记忆炸弹。只要我按下——"
"你按不了。"我举起从下水道找到的磁带机,按下倒带键,"因为最后25.7秒的记忆在我这里。"
磁带机播放出林远(我)真正的遗言:
**"启动代号:归巢。密码:07159991。"**
整个地下室突然亮如白昼。墙上的七个数字发出刺眼红光,六具骸骨的眼窝里射出投影光束,在空中组成全息图像——
**1999年7月15日的真相**:
年轻的林远站在实验室中央,周围是昏迷的孤儿们。
"记忆移植是骗局。"全息里的我举起注射器,"但病毒疫苗是真的。"
画面显示我将七支药剂分别注入孩子们的后颈,"当所有记忆碎片重聚,疫苗就会激活。"
7-F胸口的装置开始"滴滴"急响。
"不...这不可能..."他疯狂抓挠胸口的金属片,"那我是什么?!"
"你是最幸运的那个。"我轻声说,"其他六支疫苗都失败了,只有你——7号孤儿的大脑完美融合了疫苗。"
防毒面具"啪"地掉落。7-G的机械躯干裂开,露出藏在内部的老式录音机,正在循环播放:"...要救他们..."
7-F踉跄着跪倒在地,胸口的装置自动弹开,里面是一支完好的蓝色疫苗。
"原来我才是...被拯救的那个..."
地下室突然剧烈震动,头顶传来直升机轰鸣。全息影像切换成实时监控——制药公司大楼正在被警方包围,屏幕上滚动着"基因犯罪曝光"的新闻。
7-F用最后力气把疫苗刺进我的手臂:"二十年前你救了我...现在该我了。"
他的身体开始透明化,像被擦除的铅笔痕迹。在完全消失前,他对我做了个小时候约定的手势——那是我们在孤儿院时,对抗噩梦的暗号。
晨光从破碎的窗户照进来。我捡起地上泛黄的作业本,在最后一页写下:
**"1999年7月15日,实验成功。**
**七份记忆终将重聚,**
**但活下来的永远是——**
**最初的那个孩子。"**
(三个月后)
我站在新开的儿童福利院门口,阳光把影子拉得很长。当某个戴墨镜的男孩经过时,我们同时摸了摸左臂——那里有几乎淡到看不见的条形码印记。
他对我比了个对抗噩梦的手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