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是异能界公认的废柴,F级评定让他受尽白眼。
>没人知道,他拥有“存在感归零”的绝对法则。
>任何观测他的行为,都会导致观测者瞬间遗忘他的存在。
>都市传说里,他是来去无踪的“人间幽灵”。
>直到那个雨夜,盲眼的卖唱少女突然转向他:“你站在那里很久了,不累吗?”
>他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更令他震惊的是,少女递出一张黑色卡片:
>“加入我的队伍吧,代号‘幽灵’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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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评定等级:F级,异能类别:待定……呃,或者说,‘未观测到有效能量反应’。”
冰冷平板的声音从测试台上方那个圆形扩音器里传出来,像一盆混着冰碴子的脏水,兜头泼下。空气瞬间凝滞了一下,紧接着,周围便“嗡”地一声炸开了锅。那些刻意压低、却又足以让每一个音节都清晰钻进耳朵的嗤笑和议论,织成一张黏腻的网,牢牢罩住了站在测试台正中的林默。
“哈!F级?废铁级吧?这都第三年了,还没放弃啊?”
“嘘,小点声,人家脸皮薄着呢……不过也是,年年都是F,心理素质够强的。”
“未观测到有效能量反应?这官方说法可真够委婉的,直说‘废物点心’不就完了?”
林默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甲用力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却熟悉的痛感。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戴着一张劣质的面具,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刀锋。只有那双藏在微微下垂眼睑后的眸子深处,掠过一丝极快、极冷的微芒,如同深潭底下冻僵的鱼尾倏忽摆过,转瞬即逝。
他微微吸了口气,胸腔里那股沉甸甸的浊气似乎凝滞不动。目光落在脚边——那张印着他名字和照片的异能登记表,不知何时已滑落到冰冷光洁的地板上,像一片被随手丢弃的垃圾。他弯下腰,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迟缓,仿佛关节生了锈。指尖刚触碰到纸张粗糙的边缘,头顶上方那个带着浓重鼻音、显然刚结束午餐不久、满嘴油腻的考官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几分不耐烦和心不在焉:
“喂,下一个!张伟!别磨蹭!”
那声音穿透了嗡嗡作响的议论声,清晰得刺耳。林默弯腰的动作顿在半空,指尖离那张纸只有毫厘之遥。周围的目光——那些混杂着嘲弄、怜悯、纯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他身上。然而下一秒,考官那双睡意惺忪、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却茫然地掠过了林默僵直的身影,直直投向了他身后排队的某个学生。
那目光空空荡荡,如同扫过一片空气,一块毫无意义的背景板。仿佛林默这个人,连同他那张掉落的登记表,从未存在于这片空间。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并非来自外部,而是从林默的骨髓深处幽幽地渗了出来。他维持着那个半弯腰的别扭姿势,像一尊被骤然遗忘在舞台中央的拙劣雕塑。几秒钟的死寂后,他才极其缓慢地直起腰,不再看地上那张纸一眼。他侧过身,脚步带着一种近乎无声的轻飘感,从几个还在窃笑的男生中间穿过。那几个男生脸上的笑容甚至没有丝毫中断,他们的视线毫无阻碍地交汇,继续着被打断的关于某个游戏角色的争论,林默的经过,如同微风拂过水面,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惊起。
他就这样,在几十道目光的“注视”下,却又在所有人的“无视”中,像一滴融入大海的水,悄无声息地走出了测试大厅。厚重的金属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里面属于“正常”异能者世界的喧嚣。门外走廊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消毒水和尘埃混合的寡淡气味。
傍晚的城市像一头被塞进过多垃圾、消化不良的巨兽,在灰蒙蒙的暮色里沉闷地喘息。林默裹紧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边缘有些磨损的灰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沿着人行道边缘,像一抹被随意涂抹又被忽略的灰色油彩,缓缓移动。车流在身边呼啸,卷起呛人的尘土和尾气,路人的喧哗、手机外放的聒噪音乐、店铺促销的嘶吼……所有声音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却又固执地钻进耳朵。
十字路口,红灯刺眼。人群在斑马线两端淤积,如同两股即将交汇的浑浊溪流。林默停下脚步,习惯性地站在人群的最边缘,一个广告灯箱投下的阴影里。灯箱的荧光映着他低垂的帽檐,在鼻梁处投下一小片冰冷的暗影。他盯着脚下人行道砖块粗糙的缝隙,那里嵌着几片被踩得稀烂的落叶。
就在这时,一种极其细微的、空气被急速撕裂的锐鸣声刺破了周围的嘈杂背景音。那声音尖利得如同钢针刮过玻璃,瞬间攫住了林默的神经末梢。他几乎是本能地、极其轻微地抬了一下眼睫。
视线所及的斜前方,空气骤然扭曲、压缩,紧接着猛地炸开一团刺目的蓝白色电光!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狂暴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裹挟着碎石、玻璃渣和灼热的气浪,狠狠砸向拥挤的人群!
“啊——!”
“爆炸了!”
“快跑啊!”
恐慌的尖叫瞬间撕裂了黄昏的平静,人群像被炸开的蚁窝,彻底乱了套。人们互相推搡、踩踏,本能地想要逃离爆炸中心,巨大的恐慌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十字路口。
就在这混乱爆发的核心,距离那团尚未散尽的电光仅仅不到十米的地方,林默依旧站在原地。狂暴的气浪卷起了他灰色的连帽衫下摆,吹得猎猎作响。几片锋利的玻璃碎片被冲击波裹挟着,如同死神的獠牙,发出尖锐的破空声,直直射向他的面门和胸口!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林默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闪避的动作。他只是微微侧过脸,帽檐下露出的下颌线条绷紧了一瞬。
第一片玻璃,瞄准的是他的左眼。在距离眼球只有几厘米的地方,那片折射着混乱灯光的锐利碎片,像是突然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滑不留手的墙壁,轨迹发生了极其诡异的偏折,“嗤”地一声,几乎是贴着他的鬓角飞过,深深扎入他身后灯箱的金属边框,兀自嗡嗡震颤。
紧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所有射向他的致命碎片,都在即将触及他身体的那一刹那,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强行改变了方向。它们或是紧贴着他的衣物划过,割裂空气发出尖啸;或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开,旋转着射入地面或旁边的墙壁。
一个被巨大冲击波掀翻在地、满面是血的中年男人,正挣扎着试图爬起。他惊恐绝望的目光恰好扫过林默所站的位置——那里是爆炸冲击最直接、最猛烈的路径之一!他下意识地张嘴,似乎想提醒那个看起来完全被吓傻了的年轻人快逃。他甚至看到了林默灰色帽衫在气浪中剧烈抖动的样子。
然而,就在他的目光聚焦在林默身上的那一瞬间,一种无法抗拒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空白感猛地攫住了他。他眼中的惊恐和想要呼喊的意图瞬间凝固,然后像被橡皮擦抹去的水墨画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茫然地眨了眨糊满血和尘土的眼睛,仿佛刚才那里只是空无一物的空气。他所有的注意力立刻被腿上剧烈的疼痛拉回,只剩下自己凄厉的嚎叫:“我的腿!救命啊!”
混乱像沸腾的油锅。更多的人被爆炸波及,惨叫声、哭喊声、警报声混杂在一起。警笛由远及近,尖锐地撕扯着空气。穿着特殊制服、佩戴着“异能管理局”臂章的身影开始强行驱散人群,建立隔离带。
林默站在混乱的风暴中心,却如同置身于另一个绝对静止的维度。奔跑的人流像浑浊的河水遇到礁石般自动分开,从他身体两侧汹涌而过,连衣角都未曾擦碰。一个踉跄着扑倒的女人,手肘眼看就要撞上他的小腿,却在接触前的一刹那,身体诡异地调整了重心,仿佛那里存在着一堵无法逾越的空气墙,让她狼狈地摔倒在林默脚边半米开外的地方。她挣扎着爬起,沾满泥污的手胡乱拍打着身上的尘土,眼神空洞地扫过林默站立的位置,然后又被另一声近处的爆炸惊得尖叫着跑开,自始至终,她的视线都穿透了林默,仿佛他只是一团无害的、不存在的背景色。
一名“异能管理局”的干员手持能量探测器,神情紧张地扫视着混乱的现场。当他警惕的目光扫过林默所站的位置时,探测器屏幕上代表高能量反应或可疑个体的光点毫无变化。干员皱了皱眉,目光锐利地在那片区域反复逡巡了几遍,探测器始终沉默着,发出规律的、代表“安全”的微弱绿光。最终,他烦躁地拍了一下探测器外壳,低声咒骂了一句“破机器”,迅速将注意力转向别处正在发生的异能者激烈对抗。
林默微微抬起头,帽檐下那双眼睛,第一次清晰地映入了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全景。火焰在街角一辆侧翻的汽车残骸上舔舐,浓烟滚滚升起,扭曲了霓虹灯光。碎裂的玻璃像肮脏的钻石铺满了路面。远处,两个模糊的身影在建筑物的阴影间高速移动、碰撞,每一次交锋都爆发出沉闷的巨响和刺目的能量闪光——那是属于真正异能者的战场。
一丝极淡、近乎虚无的波动,终于在他沉寂如古井般的眼底深处漾开。那不是恐惧,不是愤怒,甚至不是惊诧。那是一种……终于被冰冷的现实所证实的、尘埃落定的了然。如同深埋地底的化石,在重见天日的那一刻,确认了自己早已被时间彻底遗忘的身份。
他轻轻吸了一口混杂着硝烟、血腥和尘埃的浑浊空气,然后,像一抹真正的、不被任何光线留住的影子,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奔逃人群的缝隙,消失在城市庞大而混乱的阴影深处。身后十字路口的火光与喧嚣,瞬间被拉远,模糊,最终被都市永不疲倦的脉搏彻底吞没。
三年时光,如同指间沙砾,无声无息地滑落。
城市依旧是那座城市,钢铁森林在日升月落中不断拔高,霓虹灯牌闪烁的频率更快,信息洪流更加汹涌。只是,在异能者圈层某些最隐秘的角落,一个代号开始如同幽灵的低语般悄然流传——“人间幽灵”。
传闻中,他无形无质,来去无踪。顶尖的安保系统视他如无物,再森严的守卫在他面前形同虚设。他踏入过守卫比银行金库还要严密的私人收藏室,取走了某位巨头视若生命的古卷,监控记录里只有一阵毫无意义的雪花噪点。他也曾出现在跨国犯罪集团秘密交接的码头仓库,当双方人马拔枪相向时,价值连城的异能晶核不翼而飞,只留下满地昏迷不醒的打手,以及他们脑中一片茫然的空白记忆。
“幽灵……又出现了。”某个加密的地下论坛,一条新帖在深夜刷新,“‘毒蝎’在城东老仓库的货,全没了。守卫说只记得一阵风刮过,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现场干净得像被舔过。”
“听说‘磐石’安保接的单子,号称能防S级精神渗透的‘思维壁垒’,在他面前连个屁都没响就失效了。”
“管理局那边有什么动静?有捕捉到能量残留吗?”
“零。永远是零。那家伙就像个真正的‘无’,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
这些隐秘的议论如同水下的暗流,涌动不息,却始终无法触及那个代号所代表的实体。恐惧与神秘感在黑暗中发酵,编织着一个看不见的都市传说。
夜色如墨,冰冷的雨丝开始飘落,起初细密,很快就连成了线,敲打着城市的每一寸肌肤,在柏油路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路灯的光晕在雨幕中晕染开,形成一个个模糊昏黄的光团。
林默穿过一条狭窄、堆满杂物、弥漫着食物腐败和潮湿垃圾混合气味的后巷。雨水打湿了他额前几缕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皮肤上。他刚从城市另一端一个戒备森严的私人数据中心“离开”,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服务器机箱金属外壳冰冷的触感。获取的信息碎片在他脑中盘旋,指向某个隐藏极深的污染源交易链。他需要找一个地方整理思路。
巷口,连接着一条相对宽阔的辅路。临街一家早已打烊的咖啡馆,向外延伸出一小片狭窄的、被雨水打湿的遮雨棚。就在那小小的一方干燥之地边缘,一个身影静静伫立着。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孩,身形单薄得像初春刚抽条的柳枝,裹在一件洗得发白、略显宽大的米色风衣里。她面前支着一个简陋的折叠琴架,上面放着一把磨损痕迹明显的旧木吉他。她没有弹奏,只是安静地“望”着棚外连绵的雨幕。她的眼睛很大,瞳孔是清澈的浅褐色,然而仔细看去,那里面没有焦距,像蒙着一层薄薄的、永远无法驱散的雾霭——她是个盲人。
一把收拢的黑色盲杖,静静靠在她的腿边,被雨水打湿的杖尖反射着路灯微弱的光。
雨声淅沥,敲打着遮雨棚的塑料顶,发出单调的噼啪声。偶尔有汽车驶过辅路,轮胎碾压过积水,发出哗啦的声响,车灯短暂地刺破雨幕,扫过女孩沉静的侧脸。
林默在巷口停下脚步,距离遮雨棚大约七八米远。他习惯性地停留在阴影里,目光落在那个盲眼女孩身上。她的存在,像这冰冷雨夜中一块突兀的、安静的拼图。她微微仰着脸,仿佛在感受雨丝拂面的凉意,又像是在用另一种方式,“看”着这个被雨水模糊的世界。雨水顺着遮雨棚的边缘滴落,在她脚边汇成一小滩水渍。
时间在雨声中流淌。一分钟,两分钟……也许是五分钟。林默只是看着,像一个观察着橱窗里静止人偶的过客。他的存在感如同融入夜色的水汽,无声无息。巷子里偶尔有醉汉歪歪扭扭地走过,对站在阴影里的林默视若无睹。辅路上驶过的车辆,灯光也从未在他身上停留。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安静地面朝雨幕的盲眼女孩,毫无征兆地,极其自然地,将脸转向了林默所在的方向。
她的动作流畅而精准,没有一丝属于盲人的迟疑和摸索。那双没有焦距的浅褐色眸子,仿佛穿透了层层雨幕和浓重的阴影,笔直地、清晰地“落”在了林默的脸上。
紧接着,一个温和、带着些许雨水凉意的声音,清晰地穿透淅沥的雨声,在狭窄的巷口响起:
“你站在那里很久了,不累吗?”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猝然在林默的脑海中炸开!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从林默的尾椎骨猛地炸开,瞬间席卷全身,直冲天灵盖!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刹那凝固、倒流,心脏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每一个毛孔都在瞬间收缩,汗毛倒竖!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他的身体彻底僵死,如同瞬间被石化。指尖残留的服务器金属的冰冷触感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灵魂被硬生生剥离躯壳的剧烈眩晕感。时间、空间、冰冷的雨水、潮湿腐败的气味……周遭的一切感知都在这一刻被那简单的八个字彻底碾碎、抽离。世界陷入一片绝对死寂的白噪音。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雨水顺着额发滑落,流进眼睛里,带来一丝冰凉微咸的刺痛,却无法让他眨动分毫。他只能死死地“钉”在那里,看着那个盲眼的少女。
她依旧保持着转向他的姿势,脸上没有任何惊疑,也没有寻常人突然对着“空气”说话的怪异感。她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温和的了然,仿佛只是问候一个在雨中等了许久的朋友。
雨丝在她面前织成细密的帘幕,路灯昏黄的光晕勾勒着她柔和的脸部轮廓。她微微歪了歪头,似乎在等待一个回应,又像是在确认他是否还在那里。
死寂。只有雨声。
漫长的几秒钟过去,少女似乎并未因林默的沉默而意外。她那只没有握着吉他琴颈的手,缓慢而稳定地伸进了米色风衣的口袋里。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仿佛她非常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并且确信那个“目标”就在眼前。
林默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牵引,死死地盯住那只探入衣袋的手。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被无限放大: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似乎清晰可闻,指节在衣袋内衬的轮廓若隐若现。
终于,她的手指抽了出来。两指之间,稳稳地夹着一张卡片。
那卡片通体漆黑,没有任何反光,像是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在路灯昏黄的光晕下,它显得异常深沉、厚重。卡片的边缘切割得异常整齐,材质不明,既非金属的冷硬,也非塑料的轻飘,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质感。
少女纤细的手指捏着这张漆黑的卡片,手臂平稳地抬起,朝着林默所在的方向,极其精准地递了过来。
她的动作流畅而自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或试探。手臂伸展的角度、手指捏着卡片的位置,都精确地指向了林默胸口的高度。那张吞噬光线的黑色卡片,在冰冷的雨幕中,像一扇通往未知深渊的微小门扉。
一个清晰、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穿透力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狠狠凿进林默因极度震惊而一片空白的大脑:
“加入我的队伍吧,代号‘幽灵’先生。”